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棱的手握得很有力,白得发冷,掌心却很温暖。他的手很少是暖的,孟肴突然有股强烈的失而复得的激动,抬眼看向他。他瘦了,一双眼睛却显得得更深、更大,瞳孔在光下划出绮异的弧形,像要径直将人吸进去。孟肴忍不住向前顷身,和他吻在一起。
那是一个小心翼翼的,温柔又缱绻的吻。他被抱进怀里,闻到一种干燥、温煦的碘伏气息,晏斯茶瘦了很多,拥抱时有种微微的骨头的硌痛,这种硬的触感,又得使一切都无比清晰,清晰的酸楚,清晰的慰藉。
吻了不知多久,还是晏斯茶先撤开了身体,他举起手,笑得有些歉然,“有点痛了。”
输液管里倒吸了一长截血,袋子早已输空了,他还笑笑的,“叫一下阿姨吧。”
保姆正在修整腊梅,被孟肴匆匆叫了过来,熟练地替他拔了针。“谢谢,”晏斯茶对她点点头,又看向孟肴,“阿姨是不久前新来的,以前当过护士,”他的神情很温柔,温柔到让人有些难过,“最难的那几天,我根本无法自理,全靠她照料我。”
孟肴喉头滚了一下,声音发干,“阿姨,真谢谢你。”保姆仓促地笑了笑,躲开他的目光,“来吃午饭吧,马上好了。”她转身往外走,晏斯茶示意孟肴跟上去,“你呢?”孟肴问。
“我输了营养液,没什么胃口。”他的手仍摁在敷贴上。
午饭是山药粥配一些清淡的小菜。餐桌上只有孟肴一个人,他吃得食不知味,胡乱灌空一碗,又回到晏斯茶房间。晏斯茶已经下了床,正蹲着翻找书柜的抽屉,“吃饱了?”他有些诧异孟肴的速度。
“对啊。你在干什么?”孟肴走到他身边。
“怕你觉得无聊,找找看有些什么......”晏斯茶埋着头,声音有些悠远,“我也很久没有回过这里了,大多是很久以前的东西。”
书柜是传统的带玻璃柜门的造型,上面放书,下面储物,赭色的漆略显陈旧,不似孩子房间的陈设。书架一共六格,有辞典之类的工具书、英文教材、东西方画集,剩下的都是小说,阿西莫夫、勒古恩、威廉.吉布森、阿瑟.克拉克等等,大多是科幻作品,也有几本如《弗兰肯斯坦》、《德古拉》、《动物庄园》的英文原著,晏斯茶说这些书词汇简单,小时候用来练习英文。孟肴一行行扫过去,看见最右侧有个黑色硬壳的大书,厚厚的,没有书名。
“斯茶,这是什么呢?”孟肴指了指,有礼貌地没有翻动。
“是琴谱。”晏斯茶站起来,取出翻给孟肴看,“这是我初中时制作的琴谱。”里面是活页,足有几百页,都是打印好的谱子,也有几张手写的,微微泛黄了,“我会收集整理喜欢的曲子,也有些是自己扒的。”
孟肴赞叹地翻了翻,“你从多久开始学琴?”
“六岁开始有老师教。”晏斯茶见孟肴一脸憧憬,便慢慢道,“我从小对音调的高低比较敏感,所以学琴上手很快,很多人觉得我能走上专业。有一段时间,我也的确很爱钢琴,有时会为了一个细节练一整天,还因此得过腱鞘炎。”
孟肴他很少听晏斯茶提及自己的童年,因而倍感珍惜,神情专注。晏斯茶看了他一眼,走到床边坐下,孟肴也随着坐下。“可是有一天,我在练习巴拉基列夫的一首曲子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出现一种‘徒劳’的无意义感,接着我的手突然就僵了,手指掰不开,跨度大的琶音也按不出了,”他低下头,翻起掌心,看着张开的十指,“那年我十四岁。很奇怪,那天以后,我就进入了一种无形的瓶颈。无法进行长时间的练习,手指也找不回从前的自如。再后来,就只能放弃,懒懒散散,当成一种偶尔的消遣。”
他歪过头,定定地凝视着孟肴,脸上的笑容天真又有些哀伤,“现在想来,可能那时精神就出了点状况。”
孟肴牵起他的一只手,那手很大,五指修长,是天生适合弹琴的手,孟肴将其缓缓包在掌心里,“......但是以前你给我弹过的每一首曲子都很好听。”他像要替晏斯茶辩驳,可脸上也掩不住低落。“那些不算难。”晏斯茶任由孟肴捧着他的手,斜过身体,亲了亲他的眼角,“想听什么吗?我给你弹啊。”
“就弹这本琴谱里的曲子吧,”孟肴吸了口气,撑出笑容,“我想听听你以前喜欢的曲子。”
晏斯茶将孟肴领到了另一个房间,下午的天光更黯了,屋中陈设简洁,都盖着白色的防尘布,四下弥漫着一股凄清的樟脑丸味道。晏斯茶拉下一袭白布,露出一个漆黑光亮的立式钢琴。
“这台施坦威是我妈二十一岁的生日礼物,我爸送的。近二十年前的事了,”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声音低沉,“二十一岁的年纪,能收到这样礼物......也许对她来说,那一霎是真幸福。”
这样贵重的钢琴,最后却被遗弃般闲置在此。孟肴心中惋惜,轻轻地摸了摸琴盖,那镜面般光滑的烤漆盖上立即留下一痕印子,惊得他撤开手,有些无措。
“要弹弹吗?”晏斯茶问。孟肴一愣,“可我一点儿不会......”晏斯茶摇摇头,按着孟肴的肩,让他坐下,“没关系,我来教你。”他在身后站着,俯身扣住孟肴的手,一下子,两个人贴得很近,孟肴几乎被自上而下包围着,在晏斯茶的臂弯与胸膛里,感受到一种安稳的压迫感。
“放松,手腕也放松,”晏斯茶虚握着他的手,轻轻贴到琴键上,“将手心拱起来,想象握着一个球......用指腹按键,对。”孟肴摁了下去,是一声明亮的Do,余韵的嗡鸣在他身体里久久地震颤着,很奇妙的体验。
晏斯茶引着孟肴,一一识了一遍音键,“我刚学琴时,会给每一个音想象出一个形象。他们一同参加晚会,不断交换舞伴,彼此逐渐相识。”他俯得更低了些,覆住孟肴的手,那手极白,贴着白色敷贴,连指甲盖的颜色都很浅,“......乐理也好、技巧也好,只要勤加练习总能学会。想象、感知、洞察,这些才能让自己的演奏异于他人。”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浅浅的气息拂过耳廓,有些痒,“肴肴,要再来一遍吗?”
“好啊。”孟肴忙不迭点头。
88个琴键,52个白键,36个黑键,晏斯茶不厌其烦地带孟肴一遍遍认识、带他分辨音色,向他示范指法,教他认五线谱,给他讲各种乐理。晏斯茶一直不太会教人,总习惯一股脑地说,好像对方能通通迅速吸收,孟肴起初聚精会神,后面就开始云里雾里,他其实对钢琴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因为往后的人生里,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练习。他只是喜欢晏斯茶贴着他教他的感觉,舍不得手与手相触的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