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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嘱咐了说要静养,这几天不要随意走动,啊。对了,张阿姨那里有孟望的人守着,你放心阿姨现在情况挺好,等你过了这三天危险期就能去看望阿姨了。”
“……谢谢你思寻,也谢谢孟少爷,这段时间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辛苦你们了。”张漾眨眨眼,无措地捏着病服衣角。
“说什么呢,咱俩从大一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早就成家人一样,你的事那不就是我的事?”
孔思寻大大咧咧道,说着还一把搂住张漾。
张漾用力地低头,似乎想把自己直接埋在地底。
“行了别伤心了漾儿,等你病好了咱俩到时候带着阿姨去美国cleveland玩,地方我都瞅好了。而且阿姨还说,她也想跟你出去多走走,已经好久好久没跟你闲逛过来,阿姨她很想你。”
一提到母亲,张漾再也绷不住了,颤抖着,无声地哭了。
孔思寻手忙脚乱起来:“我、哎呀,我想让你开心点的,怎么好端端的又惹你伤心了。我错了我错了,咱不提了。”
“不是,不是因为你思寻。”张漾抬起脸,泪流满面,摇着头伤心欲绝:“我只是觉得我自己很没用,我真的……我刚才偷溜出来是想去见我妈,我也很想她。可是我又忍不住在想,我们母子原本可以不用分开的,我应该每天陪在我妈身边,绝不该让她卧病在床说‘想我’这种话。我真的觉得我很没用,让母亲没享过几天福,自己的感情事业也一塌糊涂。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都怪我,是我把事情搞砸了,是我把一切搞砸了,我真的很没用呜呜呜呜——”
张漾抱着孔思寻失声痛哭,再也忍不住积压甚久的悲伤。
那是张漾26年来,第一次哭的这样惨烈,似乎要将所有的悲愤与不甘全都倾泻出来。
那哭声,夹杂着极度的痛苦,窗外原本轻盈的云朵,现在也倏然变得低沉起来,如同头顶压抑的天花板,隔绝所有空气不断缩小,将一切生灵挤压闷死。
多年好友痛不欲生地哭泣,孔思寻也像被刀子割似的疼,忍着眼泪沉重地安慰他:
“一切都会过去的,阿姨会好的,盛京也会回头的……漾儿,你别太难过。”
“那可是胰腺癌后期,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呜呜呜——他们就仗着这是我妈所以根本不当回事,就像他们也从来没在乎过我的一样!”张漾又气又急,悲愤交加。
“而且盛京也……他也不会再回头了,他真的已经不爱我了。”他半咬唇瓣,生生咽下委屈与绝望。
“他很喜欢景明,我看得出来,毕竟我跟他谈过恋爱,知道他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退一万步来讲,如果他是真心爱我,为什么还可以真心爱着别人?”
短短一句话,竟让孔思寻感到一阵凉意,他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张漾虚弱地靠着长椅靠背,头侧伤口仿佛炸裂般的疼痛,他颤着嗓音,声音却无比的清明悦耳:
“盛京说得对,我连盛京爱过我的证据都拿不出来,他对我算什么喜欢?这种能说不爱就不爱了的感情,其实本身也是没有多少爱的。我甚至都在想,那相识的两年,是不是都是我幻想的一场梦?”
张漾后脑勺抵着墙面,眼泪扑簌簌地自己往下掉:“我之前一直再拿‘是因为他失忆了,所以才会这样’来欺骗我自己,这张充满漏洞的纸张能让人轻易地窥到它遮挡的真相。就算失忆,心不会失忆,我就站在他面前,他却没再说过一句喜欢我的话,甚至否认了从前的一切,也许,这才是他真实的内心呢?”
聂鲁达的《二十首诗和一首绝望的歌》里说过一句话,“你不像任何人,因为我爱你”。
盛京不爱他,他才会被当作替身。不管是谁的替身,景明的也好,他自己的也罢,总归都是一句不够爱。
医院凄冷,皮鞋踩在地板发出的清脆响声震耳,孟望步伐略快地走来,见到张漾平安无事才狠狠地卸下一口气。
他走进,见张漾双目无神地盯着外面某处,嘴唇是在大海上飘了十几个小时而才有的灰白,那张如同活死人没有人气儿的脸上,眼尾又泛着悲切的通红。
瞬间,他的心跟着揪疼起来。
“如果分离才是尽头,那相逢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孔思寻张张嘴,不知道该接什么才能避免让他伤心。
气氛沉寂间,孟望硬朗的眉眼中凝出一股沉重,他雄厚沉稳的嗓音亦如往常:“不怪你,是命运的一次不怀好意的安排。但是……张漾,‘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这个道理还是很浅显易懂的,景家与盛家并非你能抗下来的压力。你,还是认了吧。张漾,认命吧?”
命运,张漾不信命,可眼下却又不得不信。
认吗?
认吧。
两个字将两年来相爱的点点滴滴、年幼时懵懂相处相伴的友情全都化笼,被囚.禁在荒无人烟的角落,随着从某处飘落的光尘,遗忘得不知去处。
—
京城夜晚灯光阑珊,远处海岸星光点点。张漾渡过三天危险期后,再次回到了富人区的那栋公寓。
两年前,他第一次进到富人区,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只知道喜欢就要占有,从不相信因果轮回。
如今,他这次带着一身恶果报应的伤痕狼狈地离去。
两次截然不同的体验,让张漾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
当他再次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低处万家灯火、芸芸众生烟火之气,父母带着孩子在公园散步、或在桌前吃饭,热烈情侣窗前热吻,年迈夫妻阳台赏月。
那是张漾于之一生都在渴望的东西,此刻他却格格不入。
人间喧嚣,唯独他寂寥。
烟火市井小民的奔波、上层社会的渊渟岳峙、交杂编织的爱恨情仇……
在漆黑低压的广阔苍穹之下、在这灯红酒绿的城市之中一遍遍地倒回上演。
不过以后再上演多少遍,都跟他没关系了。
张漾从杂物间里翻出两年前他用来搬家的行李箱,拖到浴室从内到外的洗一遍,灰尘沉淀在浴室地面,被清水冲刷流入下水口。
等他略显吃力地出来后,发觉客厅的鎏金水晶灯被打开,鹅黄光线中,盛京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一脸阴沉地死盯着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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