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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入城内。
三人行在最前,又以萧秩最尊,孟苍舒与庞绪各次左右。
今日的长青县城乃是石家堡所改,各处房屋与设施均十分完备,只是规模略小,房子也不如襄宁城开阔,临时市集也杂乱仓促,原本的夯土堡门仍未腾出手加砖石,看着有些简陋,可内里似乎比襄宁城的南城还安宁平和许多——至少没有什么断壁残垣的废墟。
萧秩一路走来,认真询问庞绪县城中境况,听着介绍连连点头,孟苍舒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给庞绪施展的舞台。
待到入了如今的长青县侯府——庞绪的住处,正堂开宴之前,萧秩却命人都下了去,只留孟苍舒和庞绪二人,而后他一直盈面的笑意骤然不见,换做端肃的沉着,自怀中取出一龙绣锦缎方袋,于其间抽出硬封的纸张朗声道:“圣上密旨,宣,庞绪、孟苍舒拜接。”
庞绪是真吓了一跳,孟苍舒却是装出来的惶恐: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场戏了。
因是密旨,书写多为轻捷之语,然而开篇却听得人心惊肉跳:
“西陲衰微多事,饱经涂炭,尔等理掌辖管此地,应尽心为责,虽是一方之土,亦是王臣之滨,不可因远而怠慢诸事机要。”
接下来还有一大段警示鞭策,说得都是曾经良慈郡有多少封疆大吏,后来化作尘土,有些佞臣乱贼曾经也是朝廷器重之人,后来四姓之乱趁机起事,满腹贪欲和狼子野心才让此地变成今日的模样,你们二人要戒之慎之。
可是忽然话锋一转,又变成了和煦的春风:
“然朕甚至尔等为良善直臣,忠心可表日月,惠敬能达天地,绝非乱臣贼子。”
又说良慈郡有你们两个,朕放一百二十个心,这话是发自肺腑,每天夜里睡觉前,朕一想天下的烂事就头疼,可每每想到良慈郡有你们二人坐镇,就又能安然入睡。
孟苍舒心道,你每晚都有不同美人侍寝,睡着了也是累的,和他们有个鬼的关系。但表面上他装得和真的见了皇帝的励精图治夜不能寐,好不感动。
但这敲打后的安抚,却实在精彩,自己虽不吃这套,可庞绪都快落泪了。
接下来的内容是给庞绪的:
“庞绪吾将,朕为安天下而不得已解汝甲胄,命汝离鞍辔,心中甚为不安。”
后面不停的表示,庞绪识大体,会为天子和天下考虑,做将领那是一等一的忠诚武勇,做能臣也是一等一的纯仁善质,朕那年春天遇见你,纵论天下与你意气风发一起纵马,每每夜里梦回,惊醒发觉唯有冰凉锦衾环绕,都不受控制的落泪,你过得好吗?你也会回忆那段时光吗?你怪朕吗?
在庞绪已涕泣出声的时候,孟苍舒却竭尽自己的演技和涵养,才勉强才没翻出白眼来。
皇帝老板,你半夜醒过来左右边能摸到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还冰凉锦衾……你的后宫又不是停尸房……再者说了,你昔日部下被你调遣一路从青郡跑来良慈郡,那才叫不能解甲日日要和冰冷的恶劣环境为伴,他的苦你其实全然知晓,不也还是为权力之重尽数无视了么?
可庞绪哭得真情实感,孟苍舒也只能配合挤出一两滴眼泪。
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眼泪逼得他差点自己偷偷掐自己。
接下来就更是老生常谈,皇帝表示,乱世的荣耀就留在乱世吧,如今你已有了爵位富贵,让我们共同享受亲手打下来的幸福生活。
就在孟苍舒以为讲完的时候,话锋一转,却变成了给他的旨意。
“良慈郡刺史孟苍舒,朕知你起于微末,过往多有郁结,如今鹏程万里,朕亦欣慰寒士能得壮志。”
当然,皇帝没有忘记说你是我最看好的两千石,将来必定能成大器,千万要珍视朕的这份器重,努力努力。
哎,这种话孟苍舒上辈子听得多了,一般导师和你说这些之后,就会安排一些复杂又困难的工作——并且没有报酬。
最后,皇帝很贴心的列了赏赐,前面很正常,财帛和仪仗等物一应俱全,可最后的东西,却让庞绪止住了哭、孟苍舒长大了嘴:
“庞绪鳏夫辛劳,如今尊为县侯,赐美人十名,充家为眷,以承宗嗣。孟苍舒虽未及而立,因国事而碍家业,赐美人一双。”
钦此。
如果说之前孟苍舒对皇帝的全部帝王心术了若指掌,这一刻,他是真的彻底懵了,呆呆跪在原地,还是太子提醒,他和庞绪才麻木着谢了恩。
很快,孟苍舒就意识到,自己实在无辜。
首先赏赐庞绪,是皇帝的真实目的,不管是为了安抚,以及真的希望这个县侯的位置传续下去,皇帝都有他的政治意图和理由:安稳的家庭生活能让戎马一生的男人忘记疲敝,温柔乡的浸润可以让人为富贵所养。皇帝自己就是这样,于是推己及人,这也算一种安抚。
其次,这十个美人里,大概也有那么一两个是皇帝的眼线,可能太子也加进去了一两个,毕竟曾经的流民帅,五万精锐青郡军的将领,自己女儿在良慈郡就一千人,若是庞绪真有反意,那断然是在本地所向披靡的。
最后,自己大概只是为了不那么显眼捎带的。
所以自己的情况不过是倒霉,皇帝只赏赐庞县侯,那就有点厚此薄彼,毕竟皇帝也没见过孟苍舒,怕他小心眼多想也是人之常情。
可皇帝不知道,自己眼中这个广布恩泽一碗水端平的“善举”,简直是让孟苍舒只想骂娘。
自己又不是皇帝这个色鬼,没有女人睡不着觉!
孟苍舒嘴上谢恩,心里着急,再看庞绪,脸都木了,在自己的提醒下才再次叩谢。
孟苍舒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不能让自己顺着皇帝的思路思考问题,而是重新整理逻辑,向太子萧秩长拜:“太子殿下得圣上器重,亲怀密旨至此远郡边陲,当真辛苦。”
这话萧秩自然爱听,严肃的神情也变为舒展笑意:“谁不说是,我这一路担惊受怕,总疑心自己办不好这么大的差事,觉也睡不着。孟刺史,庞县侯,我说一句不该说的实情,旁的郡国,父皇可没有一句话私提,更别提密旨让我宣读了,可见你们二人在父皇心中的万钧之重啊!”
但凡领导,都喜欢向属下三令五申反复提及他们施加的恩惠和欣赏,尽管这些东西大多数连饼都称不上,作为属下也只能表示虚无的感谢,并且也三令五申表示自己会报答这份还没来得及和面的知遇之恩。
庞绪的知遇之恩真的是皇帝,他心悦诚服又感慨万千,孟苍舒的知遇之恩是那个好吃懒做酒囊饭袋的远房堂亲,又不是他姓萧的给的机会。
但他还是衷心表达了谢意:“圣上隆恩,臣愧领受。殿下,臣与庞县侯于此际尽忠,不单是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