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3


一惊,握着杯子的手指节都微有发白,萧玉吉看在眼中,略低着头不做言语,却觉得十分古怪。

她其实是萧闳找来,而非孟苍舒找来的。

作为封地封君的姐姐,当朝公主,内领侍御史来她当然要率领郡内所有官吏和武将带头迎接,但绣衣御史是朝廷派来的,管不到她,她也没必要出头。可萧闳自来了后对弟弟尽心尽力,从不多言,唯独这件事求她到场,只说镇一镇场子,以免过去有仇的人给彼此下不来台。

她自然而然想到那些高门士族如何欺辱寒门,她从前也是见过的,但让萧闳如此卑微低求,想来不只是一般折辱。

先不论这点,单是绣衣御史若是回去说了难听的话,对良慈郡也没好处,萧玉吉也以为自己必须答允前来。

同样被找来的还有庞绪,他如今没了龙骧将军的头衔,却也是堂堂县侯,萧闳以为这样级别的宴会,请来庞绪一能帮孟苍舒撑撑场面,二也是礼数。

而萧闳请庞绪时话里话外都是想让他帮孟苍舒作个见证,要是御史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好歹庞绪能直奏上疏,作为列席之人说一句公道话。

庞绪听罢当即答应。

今日一见,这两人心道果然孟苍舒和上阳孟氏的关系古怪得很。

连在孟子世身后依次而坐的六位随行朝廷礼官都略有诧异,没想到绣衣御史大人竟然直接谈起了家事。

坐在主位上的孟苍舒只是笑笑,也未有愠怒也未有羞愤,好似真的一家人般感慨道:“十年未见,我也有些惦念。”

这话说得找不到下口的地方。

孟子世心下一横,想到伯父的计策,却有种报复的快感酝酿,他也不再因薄待而愤懑,只作惭愧状起身道:“论亲缘,我该叫孟刺史一声堂兄,可这一声堂兄……我却没有脸面叫得出口……”

孟苍舒看着他,笑得分外和蔼。

顾廉吓了一跳,可李丞雪是见过世面的,他知道,孟刺史这么笑,眼前这小子是必然要吃亏的,别问为什么,他就是知道。

于是他私底下悄悄拉了拉顾廉的官袍下摆,让他别一惊一乍的。

萧闳这次把握住了机会,抢在前头开口道:“原来这样,怪不得孟刺史当年能与我一道入太学就读,想来也是本家扶助有方了。”

他个性温厚,是极其端方的君子,从不说刻薄的话,但今日是真的气到胸闷,竟用笑脸讽刺起人来,孟子世当然知道个中缘由,觉得脸面大损,心中暗恼萧闳不过是个落魄宗室,竟然也配在这里聒噪!

可萧闳是承明公主的内官,公主默默喝着代酒的陈茶,一言不发,他便不能斥责。

孟苍舒保持沉默,只笑着看来,孟子世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个明明和煦客气的笑弄得如芒在背,他心道,当着这样多人的面,一会儿你必然是笑不出来的,于是再振一口气,也摆出笑脸来:“听伯父与父亲讲,大家本是一家人,却因当年有些误会,弄得不甚麻烦,今日刚巧我来,岂不是解释清楚的好时机?我们晚辈能坐下来一起说话,也是圣恩浩荡,今日公主殿下在此,我们上阳孟氏更应仰沐天恩,同宗同德。”

萧闳把关节都咔咔捏出了响声,而孟苍舒从始至终只是微笑。

因为一切都不出乎他的预料。

“故此,我今日前来,便已做好打算,代父亲与子升堂兄向孟刺史请罪。”

庞绪略有担忧地看向孟苍舒,他嘴不是很快,刚想好说辞打岔解围,却见孟贤弟仿佛没事人一样笑意盈瞳,连手都悠闲地搭在案几上,轻轻敲着,敲着……

于是庞绪便猜到这是贤弟早料到的事情,将话咽了回去。

孟子世起身后,竟郑重向孟苍舒拜了拜,而后转向承明公主与庞绪,讲起了当年孟家与孟苍舒的渊源。

这本是孟家自己狂妄之事,只会彰显其家治家不严、子孙无德,一般都是要三缄其口的,可如今孟子世却娓娓道来,将当年孟苍舒与其父上门,却险些丧命的始末一五一十道来。

在坐的人只有萧闳知晓此事,众人闻听皆有撼色,唯独孟苍舒还自斟自饮,很认真的听起当年害他出事之人的儿子是如何再论。

只听孟子世泫然欲泣,间歇之时不忘重重叹息以示悲憾惭愧,再开口,眼中竟莹然有光:“……后来我伯父才知晓,原来世兄因其子和我父的顽劣,竟险些丧命!”

说罢,他拍了拍手,示意随从下去,转向孟苍舒:“世兄……今日为表我家歉意,在此便给世兄讨回当年的公道。”

孟子世的随从下去再上来时,牵入堂内的还有一匹马。

此马一出现,萧玉吉和庞绪都是眼前一亮。

当真好马!

他们二人皆出身行伍,军人素来爱马重马,多少也懂点相马的本领。盖因作为军士,战场上一匹马便如性命一般轻重。所以只看一眼,二人都已被此马惊艳。

眼前这匹淡灰色的高头大马,不说是绝世宝马,也可称一句千里良驹!

可二人也知晓,此时这匹马能出现在这里,必然大有来头。

听了方才的话,庞绪对眼前这位同样姓孟的已是好感全无。他虽知道孟苍舒过去与本家有些纠葛,但那些世家眼高于顶,哪个不是挑着眉毛看人的,他一个龙骧将军也不是没被排揎过,不与他们计较便是。但从此人口中说出的话,却已不是排揎那样简单了!

他替孟苍舒心怀愤怒,一时又不好在宴会上发作,毕竟孟苍舒自己还在很认真的听自己的故事。

而承明公主萧玉吉则边听边想,原来孟苍舒不喜欢骑马,是有这个原因的。

她也不喜欢眼前这位孟氏族人,觉得他说话时虽然是想要道歉,但那份趾高气昂仿佛我道歉了你就必须要原谅的劲儿让自己恶心,然而去看孟苍舒时,萧玉吉忽然意识到,这家伙大概早就意识到孟家派人来会有这样的表演,只是居高临下的看,并不在意自己的过去以这种方式呈现。

于是,她也跟着孟苍舒一道,保持优雅的沉默。

她倒要看看孟氏本家今日兴什么风作什么浪,更要看看孟苍舒打算如何应对。

“这匹便是当年害世兄险些身死的孽畜!”孟子世抬手一指,“它骤然惊疯,我爹与堂兄猝不及防,才致使误会似今日般难以转圜。唯有将此孽畜交给世兄亲自处置,方能彰显我家之诚意。”

萧闳差一点就站起来说,你为什么不把你爹和你堂兄牵来让我兄弟处置呢?那不是更有道歉的样子?

可他知道不能这样做,这只会给孟苍舒落下话柄,到时候京中之人如何议论想都能想得到。

此刻孟苍舒如果原谅,便是萧闳都咽不下这口气,但如若不然,他们真的准备好与孟氏为敌么?

李丞雪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