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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阵马蹄声骤然踏破雪后的宁静,孟宽在长岭置这么多年,最警醒的就是马蹄和马车声,他们这样传驿的官吏听到这声就代表来了事,于是忙放下手头的砖石,拍拍土往外走,果然是个军士在马上,正好跳下来到门前。

“你是……”

那个军士看着孟宽,似有犹疑。

“我是孟刺史他爹,这不是过年了么?来看看他,小军爷别见外,有什么消息你得等会儿,孟刺史出门办差去了。”

“孟伯父好。”

问过这句话,军士解开兜帽,孟宽才看到原来来人竟是个军旅打扮的姑娘!

他心道这地方真是好苦啊,女人也得骑马打仗,这不是和当年四姓之乱时差不多么?男女贵贱都得是一样的搏命才好活下去。这样想着,他便对眼前这个面貌英气端庄眉眼却十分漂亮的女军士多了几分关切,忙请去里面坐:“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姑娘要不先喝口热茶,衙署里没其他人在,你歇会儿,我不告诉刺史就是了。”

姑娘只是淡淡笑笑,说道:“是顺路来问个事,孟……大人不在我晚些来传话就是,伯父您不必客气。”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为了郡里的事跑前跑后,真是厉害,我从前只听说四姓之乱里有不少女将保家卫国的事儿,今日也是见到英雌的风采了。”孟宽想着能给儿子传话的,想来也是有点军职在身上,也不敢怠慢,说完客套话,便取出了好多土产,直接塞到姑娘怀里道,“你拿着回去,家里有亲戚的话过年分分,自己留下吃也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你孟刺史家乡的土产,别担心。”

他话说得体面又漂亮,姑娘也仍旧笑着说道:“那就不客气了,多谢伯父惠礼。”

此女谈吐不似一般乡野姑娘,身姿也有几分傲然,笑容都十分克制,孟宽心道果然是军中的姑娘,历练过就是不一样,在这里想必吃了很多的苦,于是又自作主张,给多塞了点东西。

他质朴平和,待人便一直是如此,哪知道面前的这位不是什么女军士,而是堂堂的宁国承明公主萧玉吉。

萧玉吉是听说雁滩草原终于上了冻,特意来和孟苍舒问一句,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运送石块。原本石场里就有些开凿了一半的,省去他们很多力气,但也得垫上滚木备足绳索才能给运回来,这些准备都要提前做。

可谁知道没见孟苍舒,却看见了孟父。

因孟父过于热情,萧玉吉哭笑不得,也不好推辞,也不好直接亮出身份,便只盛情难却收了马都要驼不动的土产,挥手告别。

离开时她心里想得是,孟苍舒这只狐狸和他那淳朴的老爹竟然一点都不像。

……

待孟父造好了墙,绣衣御史孟子世的队伍也入了良慈郡。

一时间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如临大敌,唯有孟苍舒该干嘛干嘛,尤其是上游河水封冻着呢,还不好好预备一下春日前疏通河道,来年要是可以通了水运,那襄宁城就活了一大半了。

这是他心中第一要紧事,其余的都得往后稍稍。

孟子世来的那日,根据朝中礼仪,孟苍舒必须亲自迎接,但因是朝廷给郡府衙门与刺史颁旨,故承明公主与良川王殿下不必亲迎,甚至连萧闳这类属官都不必出面——毕竟两套系统的事,不似上次那般大赏郡内上下礼制隆重。

但孟子世毕竟是代圣驾临的尊贵御史,良慈郡内所有官吏都要前来迎接。

其实良慈郡就没有几个官吏,后来选进府衙的好多也是庞绪的参军幕僚,本地的少之寥寥,在满是木架子尚在修整中的正门东门前站出个小小的三角形已是满打满算。想要夹道欢迎这样热烈的场面怕是给良川王楼船上的人都抓来也凑不齐。

这样穷酸的场面,没有半点排场可言,让远道而来的孟子世十分恼火。

可他不敢发作,因记着父亲的大伯的千叮万嘱,只得压抑怒气,想着便是礼官随从以为孟苍舒故意为之,暗笑他没有面子,也得待回京师再处置,在这里还是老老实实将大事办清楚才对。

于是他撑起一副十分官方的笑容,待车马俱停后方走下车来。

“良慈郡刺史孟苍舒,请问圣躬安。”

孟苍舒领着属下行礼长拜。

“圣躬安。”

孟子世说完这句后,扶起孟苍舒:“孟刺史辛苦,忙着郡内琐事,还要出城相迎,折煞我了。”

他是给自己台阶下,谁知孟苍舒抢先一步,就地一滚先一步下去了:“此乃礼制,断不可废,今日能至此的良慈郡官吏都已面拜,请御史宣读所持旨意,鄙郡上下大小官吏皆仰戴圣恩已久。”

孟子世一时语塞,还好身后礼官熟稔礼节,纵然听见这番意趣盎然的对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响动。

绣衣御史一般带有随行礼官六人,此乃仪仗祖制。

这六人里有两个身担鸿胪寺郎官的孟家门生,安排进来是用以有所照应,鸿胪寺本就是他孟家的权职所在,这样的布置实在轻而易举不需额外请托。

还有一人是太常寺的祭酒,这人是圣上安排的,因要代圣上行慈悲川祭祀,聊表圣心,他是不看孟子世脸色行事的。御史中丞衙署的舍人有两个,绣衣御史乃是御史大夫门下的官吏,这就是带来的衙门里两个真正办事的,一路安排都是他们的职务。

最后那一个,也是孟子世最在意的,便是来自大司徒府一位少史。

这是景司徒亲自吩咐来的,说是年下大司徒府也感圣恩浩荡,遵循旨意,不敢因京师一地繁华而忘离乱之地的苦辛,于是以大司徒府衙署的名义,也捎带上给几个地方衙门的赏赐,因只赏赐衙门各级官吏,无涉于民恩皆由君典,这既没有越过圣上,却恰好的体贴圣意并分担一二,十分的聪明。

伯父特别叮嘱,要他一路上不许跟此人犯浑,务必时常注意他的举动,是否和其余人多说了哪些不该说的话……此时这人就在自己身后两步外,不知听了这段孟苍舒不给自己面子的对话会作何感想。

想到这里,他又多了层恼怒在心头。

而这六位礼官其实都听到了这段对话,不免人人有些腹诽。

他们只知道如今朝野内人尽皆知的这位良慈郡刺史孟苍舒据说和孟氏本家沾亲带故,可今日一见,似乎两家也格外生疏冷漠的,没个热乎话,几人便觉有些古怪,可都手持礼器,也不好多看,只沉默着好奇静听。

孟子世仗着家世跋扈惯了,自今年年初当了这个绣衣御史,更是威风八面,到了哪处,官员不都夹道相迎,可此时孟苍舒不冷不热,来迎接的官吏稀稀疏疏,动作还不整齐,上上下下连客套话都没有,着实让他火大。

他心中不禁埋怨,若是自己哥哥当初没有弃了这个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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