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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后来,李丞雪渐渐感觉不对,孟苍舒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显然不像是冲着银子来的。

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丞雪自诩还算乖觉聪敏,十三岁便无了师父养育,颠沛流离四处跑江湖,可只靠着红白事的本事怎么吃得饱饭?还不是得有洞察百态之眼和三寸不烂之舌才顺利飘零过乱世苟活至今。

可如鱼得水多年,却栽在这位会笑的毒蛇身上,李丞雪苟且偷生之余竟起了丝对孟苍舒的好奇和窥伺,想知道这家伙到底在布个什么局。

当孟苍舒再次展露微笑,李丞雪本能警觉,看样子孟刺史是打算撒饵了,当初他就是这么收拾自己的!

“不过好在有李道长携天机翩然而至,点拨本官,使得苍生有依百姓得傍,实乃万世之福。”

孟苍舒说着看向李丞雪,眼中尽是仰慕崇敬之情。

“哦?不知道长于此事上有何高见?我等枯朽之人可否得闻天机?”三老之一的石贺恭敬道。

他们所关心的一是孟苍舒的虚实,二是是否自己会被敲诈,其余倒真未必在考虑之列。

孟苍舒笑道:“此事与三位正且相关,原本我打算回去与公主殿下商议,不过机缘嘛,总是先人一步,既然今日再次言及,那就按照道长的意思知无不言了。”

在李丞雪配合地点头示意后,孟苍舒才再度开口:“若修官道,此地并无城池,然而朝廷有朝廷的难处,现下到了夏日,各处都在备涝疏浚,哪有旁的银子,便是上报朝廷也未可得准。今日道长得见此处沃野千里,只道此乃赑屃之背的风水相,属大吉,原本清丰城便是赑屃那所驼的一碑,如今捣毁,赑屃无碑,故而无法镇住所面襄宁城的亡魂意象……加之旧里的县城夷为平地,被杀伐所垢,道长观之已无吉祥之象,倒是三处三位家中的地堡这些年已集了地养之气,颇成气象。”

吕伯英心下大动,忙道:“刺史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想在三个地堡中择一,作为官道中途城镇,将自灵武郡至我们良慈郡的官道接上,直抵襄宁!”孟苍舒说罢在众人含混着惊喜与讶异的目光中自斟了盏茶,一饮而尽,“这样一可省去平地起城的银子,朝廷更易接受此封求筑官道的恳请;二也是解襄宁北城眼下风水危局的困顿;更不论还能为沿途百姓造福。本官在慈悲川敛骨一事时与灵武郡杨刺史曾有通书,灵武郡整个西陲都贴着咱们郡东,对,就是咱们脚下这处。然而车马一直未通,他们郡望好些商贾翻山越岭,且不说本钱陆路的花销,单就一条性命的危险便就让人望而却步了。但若是此地能再度四通八达,莫说一个灵武郡,便是再往东去的古江、邰郡甚至京师,也未尝不人似云来啊!”

李丞雪听着想鼓掌,他小时候第一次在路边听人吆喝卖野药时的感受与今日一样,孟大人不做这个刺史便是去摆摊吆喝买卖、卖假货行骗,估计也是一行里的翘楚。

能将事情描述得如此吸引人,也不怪面前三人各个睁大眼睛,自方才入厅时浑身上下的戒备与试探之意全然消失,此刻灼灼盯着孟苍舒,仿佛是要从他嘴巴里再抠出点消息来。

那一边,将话说完的孟苍舒却老老实实坐在自己座位上,除了礼貌端庄的笑容,再没其他表示。

李丞雪还是有点不明白,孟刺史为何这般弯绕,这里有三座地堡,大可以先查看清楚哪个合适,到头来敲一笔银子来修这官道,干嘛还和他们三家商量呢?这不是显得很没有官威?

可渐渐的,他似乎回过味来,再逐一暗忖孟苍舒自胁迫他以来的种种举动,忽得意识到这绝非是此人自降身份。

这些话,就是故意说给三个人同时听的!

这些人愿意相信孟苍舒,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能从此计中获得丰厚的利润……就像一个无法抗拒的诱饵。

李丞雪的后背渐渐有了汗意,再去看孟苍舒其人,只觉脊背的汗中再升腾起一股莫名寒意,好似三伏天钻进了妖精洞,凉快是凉快,却怕是成了妖精的盘中餐,趁热煮熟上桌。

此真乃毒计也!

……

襄宁城已不像孟苍舒初次造访时那般沉寂,天色渐晚,当归来的马车在城内残破的道路上缓行,叮当作响的修葺缺补之音不绝于耳,因道路难行,马车颠簸,孟苍舒索性带着李丞雪下来,一边视察情况,一边返还临时郡衙。

工匠有限,他先选择修葺城墙的缺漏,再加上望火楼和城内车马驿两处,其余都先往后稍稍,那个破屋子还能支撑一阵,公主与王爷可以继续住在船上,刺史办公有片瓦就行。

因都是孟苍舒招来的工匠,他又给了极优厚的待遇,这些人见刺史归来,都恭敬停下手上的活计,一一来拜,孟苍舒全无架子,打着招呼挂着笑,看得李丞雪心中忿忿。

他也算是招揽来的人才啊!怎么待遇和囚犯一样!

孟苍舒一路吩咐大家工作要紧,但安全第一,转过街巷人烟渐少,他的眉间才略有疲态。

李丞雪看在眼中,本不打算多嘴,但想想今后性命都在这个任务好坏上,还是应该问个究竟:

“大人,今日山人……啊不在下有一事不明。”

孟苍舒似乎心情极佳,背着手迈着步说道:“哪里不明白?”

“大人为何这样仓促归来?您已经抛下诱饵,为何不再接再厉一鼓作气,不给这三家一个反应的时机,让他们快些决意好内讧起来?”

孟苍舒回头看李丞雪,先是一笑:“好哇,这是你平时骗人的招数对不对?不给人反应和回家问询亲友商量的时机,趁着云里雾里赶快下手?”

生而为人,怎么可能精明至此呢?

李丞雪腹诽之余实在恐惧,只能低着头,后悔自己多嘴。

“首先,我可没有行骗。”孟苍舒说这话时竟然还有几分大义凛然,“我确实要选个地堡筑城,这是个选择,与今天宴会上说说得理由一样,这封上奏都写好了,不信回头给你瞧瞧。其次,有些事越商量越麻烦,若是能独断,才教人会想想前因后果,可要是先把争抢的氛围给烘托上去,毕竟利益在前,旁人来帮自己出得主意,那岂不是要掂量掂量这话是为了自己好,还是为着谁占好处?最后嘛……”

孟苍舒的话极有道理,李丞雪如醍醐灌顶,却在被打住这里十分难受,只忍不住问:“最后是什么?”

“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我是要拿此利益之要引他们内讧,你小子的脑子也是蛮聪明的。”

孟苍舒的笑意味深长,李丞雪吓得捂住脑袋,生怕他真的要摘掉。

万幸,顾廉恰好在脑袋危矣的时刻出现。

离郡衙也不过半条街远,孟苍舒不再吓唬脸比纸白的李丞雪,命人带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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