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8


着您。”

楚明瑱的侧脸清隽,身量修长,是风度翩翩的端方君子。他凝眸片刻,又有些温柔无奈:“知道还要去?”

“既然要做殿下的幕僚,怎能让主公一人面对危险?”燕知微道。

“想做幕僚,本王不是什么好选择。”楚明瑱摇摇头,笑了,不乏自嘲的意味。

“在长安城,谁都嫌本王是一艘沉船。你出身世家,本该有着更好的前程,逃出家族,一路跟着本王出京,来这苦寒之地……”

“如今情况也见到了,小燕,你难道不会后悔?”

燕知微心想,沉船又怎样,他也必须得上。

只要跑出去,无论是哪里,都比他待在燕家活不下去要好。

“不后悔。”年轻而野心勃勃的美人答的毫不犹豫。

燕知微神采飞扬:“这一路上,我与殿下谈尽天下事,朝堂风云,边关军事,您皆有精彩绝伦的见解,可见胸有沟壑,心怀高远。”

“您的文治武功,绝不输给任何人。潜龙在渊,只待一朝风云起。殿下只是缺少一个机遇。”

“我陪您一起去。危险,也是机会,鸿门宴又如何,谁说不能活?”

这是豪赌,但是与楚明瑱深聊过,他信自己看人的目光。

燕知微胆子大,敢压身家性命。

他抬起头,眼眸生辉,如明亮璀璨的星辰。

“殿下不要怕。刀枪剑戟就算来了,也得先刺穿我燕知微,再刺向殿下!”

楚明瑱凝视着他,久久不言,如同一眼千年。

也正是燕知微拽着他,教轻飘飘失去落点的年轻燕王,没有在这一夜的空茫黑暗里坠下风雪。

乘坐马车七拐八弯,抵达主帅府上。果真是一场鸿门宴。

燕知微以幕僚属臣的身份列席。

但是想要给新任燕王一个下马威的边关军头们,各个都是血与火里杀出来的。他们显示出敌意时,可没有长安世家推杯换盏,笑里藏刀的斯文。

酒过三巡,就有一名将领醉醺醺地走到燕王面前,借酒装疯,指着年岁尚轻,宛如清瘦花枝的燕知微,道:

“燕王殿下,你这爱妾,瞧着像个文化人,不知道会不会弹琴唱曲儿?今儿我们大家伙高兴,教他来一首,也助助兴!”

这将领身高九尺,膀大腰圆,抡得动半人高的铁斧。他站在少年面前,压迫沉沉,像是巍峨泰山。

找茬的来了。燕知微眉头微蹙,藏在席案下的手握紧。

哪怕他在入席时,燕王介绍他为世家公子,是王府幕僚。但是他们碍于皇家身份,为难不了燕王,当然就冲着他来了。

“怎么,本将军叫不动?”那将领目如铜铃,显然是知晓“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

他如此装疯,偌大席面竟然没人制止他。

那将领横的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燕王,咧嘴笑道:“赴宴还带小妾,嚯,美人儿,和朵花儿一样。燕王爷风流,会享受!”

这境地着实屈辱,楚明瑱带着些忧色看向燕知微,这是替他挡的恶意为难。

燕知微蹙着眉,神情冷静,似乎在思考对策。

他的娘亲就曾是歌姬,他比谁都知道她是怎么坠下深渊的。

楚明瑱注意到,少年流露出极为不喜的神色。

“本王的幕僚,不会弹琴。”就在燕知微张口欲言时,楚明瑱打断,刻意再度点出他的身份。

他掸去貂裘上不存在的灰,眉眼微寒,“在本王洗尘宴上,辱没本王幕僚,是燕地边军的军纪?”

一个动作,哪怕是在表露不满,也是天家的尊贵优雅。

这样的场合,主公既然说话了,就轮不到他。

燕知微看他,目光微动。殿下这是在护着他?

楚明瑱一直在观察,明白此地边军慕强,看似对他尊敬,实质已“听调不听宣”,不怎么把皇家当回事。

倘若自己还看不清形势,指不定哪天就“暴毙”在燕地,反正他也不受宠,朝廷不敢动他们。

楚明瑱想要破局,既不能得罪死了他们,又不能太过软弱,会被人瞧不起。

如果连自己带来的幕僚都不能护,他这个燕王当的才是窝囊。

楚明瑱坐姿端然优雅,双手放在膝上,与诸将对视,莞尔:“军中自然要有军中的乐。本王初来乍到,替皇家为戍守边关的诸位将士,以及过往为保家卫国战死的英雄们奏一曲,本王义不容辞。”

“拿琴来。”

燕王是一字封王,陛下亲封,有圣旨的。

他以皇家身份为边关将士奏乐,以琴曲安抚战死将士,理由足够体面庄重。谁敢口头辱他半分,才是蔑视天家。

燕地将领抱团,不忿先前朝廷给他们的待遇,想给他这个王爷下马威。

但朝廷尚在,边关战事还算安稳,边军与朝廷还没到矛盾不可调和,甚至生出异心的地步。

燕地主帅向烈连忙打圆场:“燕王殿下身份贵重,老王大字不识,血气方刚,嘴上胡咧咧了点,上不得台面,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刀光剑影间,燕王要的琴被抬上来。

他若是弹奏,仅仅算是“解围”,表面上理由体面得当,是化解了这一轮的攻势。

但最后,总归还是“燕王在席间奏乐”。传出去,着实堕面子。

看似柔弱的少年撑着案台,站起身来。他抬起眼,懒洋洋地笑道:“难道边关都是以貌取人的将军?”

“小子,你说什么?”

他系着墨发,神姿冰彻,如梅枝披雪,一颦一笑好看极了,是边关莽士未见过的清雅温柔。

这样仙子似的少年,却直接取过一坛子烧刀子,坛底“砰”的一声,贯在食案上。

“长安燕知微,入乡随俗,先干为敬。”

燕知微拎起坛子,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把烈酒灌入喉中。

他抹去酒液,面不改色,甚至还扫了一眼挑衅的将领,“将军自便。”

想要博得这群军人真正的尊敬,当然不能靠一场宴席。但是宴席对塑造初印象至关重要。

他们要在燕地活下去,第一步要抛弃的,就是长安的那副矜贵作派。

在血与火里搏杀的将帅,只认英雄气,不认靡靡音。

一坛子不够,他很快又开了第二坛。

燕知微眼睛是冷而烈的,比酒更燃烧。

“诸位将军保家卫国,燕某再敬拜。”

他固然有些酒量,但是没到真正海量的程度,时间久了,自然会醉。但是他的脑子异于常人,就算醉了,理智也会麻痹他没有醉,足够他撑过宴席了。

“好小子。”那将军也惊了。

他这么抱着坛子痛饮,这烈度,换个大汉也得晕上一阵,军中海量多,但真没几个像这般猛的。

何况他那么纤瘦,那么年轻。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