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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改变了原先不好的境遇。”
“是的。”
“女子只能靠嫁人改命吗?”
“当然不。”周朔停下脚步,等小丫头与他同排。
他低头看她,“为什么问这个?”
“寇嬷嬷认为我要攀附常二公子。”
周朔嗤笑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常氏还是这个德行。”
“我不想嫁人。”吉祥停住脚步,仰头看他,“我不想和盼儿姐姐一样,糊涂过完一生。”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真的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吗?”
周朔垂眸看了会女孩,“可以。但做向上的选择,会很辛苦,也很危险。”
“我不怕。”年幼的女孩掷地有声。
周朔收回目光,双手拢袖向前走去。
“那我该怎么做?”女孩追着问。
“诗书礼乐,你得学,但别信。骑射剑御,你要学精,但不能让别人知道。”
“好,我会认真学。”
“另外,无论你将来处于何种境遇。不要太露锋芒,过于争强好胜,会引来灾祸。”
吉祥点头记下,想起昨夜的棋局,她问道:“这就是贵人下棋让着贵夫人的原因吗?”
周朔脚步停住,他看向女孩:“不。”
“在外不争输赢,是为避祸。在内,不是不争输赢,而是没有输赢。”
“吉祥,你并非时刻处于战局,也并非所有人都要将你赶尽杀绝。世间不是没有善意,你无需过于谨慎。”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满是从容温和。
“可是世上真的还有像您和贵夫人这样的人吗?”吉祥抬头看他。
“当然。不要让一时的谨慎怵惕,错过照耀你一生的光。若不心怀希望,我们将什么都没有。”
“我们不一样。”她撇嘴道。
“哪里不一样?”
“您是周氏的人,您是贵人,出身比我好很多、很多。”
听到这话周朔不禁失笑,他看向面色不忿的女孩,耐心道:“我的出身不如你。”
“您是常氏的大公子,母亲是周氏贵女。出身比您好的人,没有多少。”她仰着头,显出几分矜傲。
周朔眸光微寒,问她:“常忆和你说的?”
吉祥没接话。
“离此地快马三日,有个小镇。那里民风淳朴,邻里和睦,我幼时就生活在那。”
看着面露疑色的小丫头,周朔继续道:“我父亲是很宽厚的人,也很宠爱我。打鸟抓鸡,摸鱼捉虾,他都纵着我。不仅如此,他还会帮我做弹弓,制鱼网。”
他已经很多年没回忆过那段往事。
如今再提,尽管记忆里的人已面目模糊,但那份无忧无虑却跨越重重时光,再度降临到周朔身上。
“还不懂吗?”周朔无奈笑起来,“我是私生子。”
“是我母亲,和她侍从的私生子。”他补充道。
吉祥面上血色淡去。
私生子,下贱龌龊的私生子,他是世间最肮脏的存在。
吉祥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常恪。常氏给我这个身份,只是为他们自己遮羞而已。”
他脸上的神情如往常一般温和,可漆黑的眸中只有冰冷。
“你的出身比我好,吉祥。至少你不是见不得光的。”他说。
“你的这场局,处处是生机。你只要再静心观察一会,就能翻转局势。”
他将昨夜守岁时,棋局中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直到此刻,吉祥才知道,贵人早就发觉了她的委屈不甘,她的愤怒无助。
他在教她,反而是她悟性不够,一直没有察觉。
吉祥低下了头。
她恍然觉得自己是幸运者,相较于这个世道里最不幸的私生子而言。
高大宽厚的长辈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他再度感知到小丫头情绪的失落,并猜到原因:“吉祥,你还是个孩子。此间的不公,不是你造成的,不用愧疚。”
“另外,不必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不必事事都要做到最好。即使你不优秀,你也可以得到我们的帮助与爱护。”
他说:“不论你将来选择何种道路,我们都不会厌弃你,你随时可以回到我们身边。”
察觉到有目光注视,周朔看向回廊一端。
妻子肩上披着厚厚的斗篷,她看向他们:“丸子羹都要凉了。吉祥,你不吃的话,我就给阿商了。”
“去吧。”周朔推了一把小丫头的背,将她从沉重的负担中推出。
“她吃的,给她留着。”他抬高声音,回答那端的所爱。
第76章
在天气转热, 又快需要供冰的时候,姜佩兮从廊下迈进屋内。
“盼儿这个夫婿,身子也太弱了。看着年纪轻轻, 居然病得月把日子都没法起身。”
周朔看向妻子,她手里不出所料拿着信。
“身子弱不弱不好说。不过倒是没什么担当。”
姜佩兮不解:“这怎么说?”
“建兴来的信?”周朔没回答, 而是另问。
姜佩兮点头,走向周朔把信递给他。
“他不敢拒绝建兴, 揽了活, 又不敢自己来见我。就托徐姑娘把信给你, 再由你来给我。他有担当吗?”
姜佩兮这才恍悟:“他装病?”
建兴一直在给周朔寄信, 催他回去的信。
早先周朔会回信解释,后来只看不回,再到如今已不收建兴来的信。
听到妻子的话,周朔只笑不语。
“没出息的东西。”姜佩兮讥讽冷笑。
拆开信封,信上只有一行字,周朔扫了眼。
这次他却没能如往常般自若地折回去, 再随手丢到一边。
他又看了遍信纸上的几个字, 完全理解内容后,手指都有些发僵。
见周朔神色不对, 姜佩兮问他:“怎么了?信里有别的事?”
“没。还是那些话。”他用轻飘飘的语气将失态带过。
周朔另开话题,“吉祥的畋猎今天结束, 我们先前答应去接她。什么时候走呢?”
“我已经让他们套马了, 等弄好就走。”
“好。”周朔颔首。
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 又询问妻子,“日头不小, 我们要不要带些降暑的汤水过去?”
“那就绿豆汤吧,我去让厨房做。你也准备一下, 一会就走了。”
“好。”
目送妻子离开后,挂在脸上浅淡的笑意彻底散去。
周朔看向被自己攥成一团的信纸,平复心中不断翻涌的怒意。
靠向椅背,他再度展开信纸。
信纸已满是皱皱巴巴的折痕,信上的字被粗暴地对待。
信上只有一行字。
[你母亲知道你在治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