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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着炭,进来便舒服了许多,温暖使姜佩兮放下戒备。她靠在一旁,两手交叠在一起想要捂出温度。

她不知道周兴月要和周朔说多久,但反正不是她在雪地里受冻,舒舒服服的她可以多等一会。

有些话,她想和周朔说清楚。

在姜佩兮刚刚开始梳理思路,该怎么和周朔做交易,才能将她的利益划到最大时,周朔上来了。

他在一旁坐下,手上捧着大氅。

他一进来姜佩兮便觉着寒气扑面而来,看向他手上的大氅,他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佩兮伸手拽过大氅,往自己腿上盖。

厚重的大氅在狭小的空间里无法展开,层叠的衣料便在腿上鼓成一个包。

她看着那个包皱起眉,伸脚蹬大氅落下的边角,想要把那个包拉下去。

大氅的边已经被踩在了脚下,但包仍旧鼓着,姜佩兮还想再踹,但她的腿似乎被裹住了。

黑色的衣袖出现在视野里,骨节分明的手按住鼓包,沿着它的周围顺理大氅。

大氅平整地盖在腿上,被冻得红紫的手离开视野。

姜佩兮垂眸看着膝盖,在沉寂中开口:“你想说什么?”

周朔看向姜佩兮,猜测她的心情。他知道自己说这些不合适,但主君的盘算犹在耳边,终究还是开口:“主君知道渡口的事情,哪里还会善罢甘休呢。”

“佩兮,你不该拿渡口去诱惑主君,她会一直惦记着。”

姜佩兮抬眼看向周朔:“你呢?你惦记吗?”

“佩兮,这不是我惦不惦记,而是姜主君绝不会答应向周氏开放渡口。你放出这样的口风,到时候夹在江陵和建兴中间,会很为难……”

“你想要吗?”姜佩兮打断周朔,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想要……那两个渡口,我可以送给你。”

平放在膝上的手再次交叠,接触到手心的潮湿,姜佩兮手腕一转,右手叩住左腕却摸了个空。

她垂眼看向手腕,上面空落落的。

是了,她常带的镯子在除夕那夜摔碎了。这几天在江陵与建兴间奔波,她还没来及带上新镯子。

周朔目光也落到她的手腕上,那只断裂的玉镯在眼前一闪而过,他很快压下那些画面,宽慰道:“那镯子我收着的,想请金匠师傅再看看能不能修复。”

“不用了,你给阿青就行。”姜佩兮下意识拒绝,她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

“好。”

“柴桑和奉节那两个渡口,你要吗?”姜佩兮端正身子,摆好谈判的心态,“周氏要吗?”

“我不要。”周朔似乎有些无奈,“周氏的确需要,但那两个渡口位置险要,你能劝动姜主君吗?而且奉节是王氏的渡口,你还要去劝说王氏吗?”

奉节原来是王氏的渡口吗?

姜佩兮没管过这些,她只知道这两个渡口每年会给她带来很多收入,被她用来填补别处的亏空。

“这不用你操心。”她抬眼看向周朔,决定打消他的顾虑,“柴桑和奉节是我的陪嫁,我可以把它们送给你。”

第4章

月色照在雪地里,雪地里走过车辇,车辇里细炭闪着红火。

寂静中,昏暗里,姜佩兮看着周朔,她在等他的回答。

目光一点点掠过他的面容,周朔的样貌不出色,只是看着沉静温厚。在美人成堆的世家里,他的相貌实在是寡淡普通。

他思考事情总很细致周到,姜佩兮静静等着。

周朔思考过于沉浸时脸上没有表情,便显得不可亲近。

月光不时透过车帘落进来,他的脸落在月光下一明一暗。

等再过几年,整个世家都会夸赞他谦和从容、有礼有节。但姜佩兮不想再像上辈子那样,妄图改善他们夫妻关系。她已经知道,无论怎么做,都是徒劳。

再等等,无论他此刻是要渡口还是不要,姜佩兮都能摆出交易的条件。

他们此刻还没有闹翻,很多东西都能慢慢谈。

周朔的声音有些沙哑:“渡口……”

姜佩兮听到他的声音便想着,他在雪地跪了那么久,嗓子是该不舒服了,不知道会不会和上辈子一样发热。

“周氏该拿什么换取渡口?”

周朔的坦白直接,让姜佩兮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见姜郡君不发一言,周朔再度开口:“渡口给周氏,那佩兮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和……”

和离,我想与你和离。

明明心里清楚知道要什么,但姜佩兮却一下卡住,简单的两个字突然说不出口。

为什么,会说不出来?

一瞬间,姜佩兮想到和娘家已经破碎的亲情,又想到肚子里的孩子。

肚子里的孩子……

周朔对这个孩子算不上喜欢,又或者说他是没有喜欢的东西。但不可否认,他很尽责,他是姜佩兮见过最尽责的父亲。

他会关注孩子的喜好,会关心孩子和同伴的相处,会筹谋孩子的未来。

孩子出生后的半年里,姜佩兮没抱过孩子。

周朔听乳娘说,妇人若是月子里劳累了,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他便不给她任何操劳的机会,甚至半年都没让她抱孩子。

她兴致来的时候,周朔会把孩子放她身旁,让她逗。

孩子哭闹了,他就会抱到一边哄。

姜佩兮嫌孩子哭闹吵时,他就把孩子抱远了哄,哄好了再放回来。

他不会去分辨孩子哪里像谁,也不会絮絮叨叨逗孩子说话,他只是安静着做事。

她喝多了酒,发脾气说想回家,他就连夜带她回江陵。

姜佩兮知道他是拘守礼法的人,知道他对规矩的执念,也知道私自前往江陵的违礼荒谬。

其实那晚……

她只是想发脾气而已,她就是故意闹脾气想让周朔难堪。但他居然立刻就带她回江陵了。

他作为丈夫也是尽责的。

或许他本身就是很尽责的人,无论什么角色都扮演得很好。

上辈子周兴月暴亡后,建兴大乱,周氏的旁支联合其他世家预谋推翻主家。

周兴月就一个八岁的儿子,她死的突然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没安排。

聪明人早就跑了,迟钝的只能投诚,要脸面的只作壁上观。

只有周朔,蠢得出人意料。

没心腹权势、没暗线私军,东拼西凑就攒出十几个护院的他,居然敢和有万人兵马的旁支叫板。

那时院外嘈杂喧闹,火光四起,院里的仆役们也四散逃窜。

周朔不是不自知的人,相反,他很清楚自己赢不了。

他说:“佩兮你是姜氏郡君,他们会顾及江陵,不会对你动手。”

他告诉她,他那些地契铺子私产的位置。

他想得通透,甚至于通透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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