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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耸耸肩:“你是知道我的,就我这样的,能把学生教成什么样。”
毕竟她上学的时候,考试次次倒数,现在当老师,教学生,实在没什么公信力。
程珩一的食指在桌上轻点,盯着岑眠看了几秒,眉心微微蹙起。
“岑老师。”他忽然很认真地唤她,嗓音低缓沉沉。
“不要妄自菲薄,你是一位很好的老师。”
岑眠怔了怔,对上他的眸子,如曜石般漆黑深邃。
除了白溪塘的学生,程珩一是唯一喊她“岑老师”的,也是唯一一个,说她是个好老师的。
即使她只是一个非常临时的代课老师,明天就要卸任。
岑眠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嘟囔说:“我就是闹着玩。”
“我不认为你是在闹着玩。”程珩一毫不吝啬他的肯定,“你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岑眠的耳根发烫,埋着头,圆珠笔在纸上画圈,没再吭声。
第二天,一二节课下课的大课间,岑眠直接去了教室,进行课前的准备。
其他的学生们都在操场上玩,吴柯一个人待在教室里,埋头写题,看见岑眠抱着笔记本电脑和投影设备进来,起身过去帮忙。
“岑老师,这些是做什么?”他问。
岑眠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讲台上,卖了一个小小的关子,只解释说:“一会儿上课要用的。”
吴柯歪着脑袋,不懂上课为什么会用到这些,也没再问,默默帮她。
投影设备架好以后,岑眠走到教室最后,看投影仪的画面是不是调正了。
经过吴柯的座位时,她愣了愣,注意到语文课本盖住的桌子下方,被鲜红色的油漆画了什么。
岑眠推开课本,看清了桌子上写的四个醒目大字:欠债还钱。
她眉心紧皱,问吴柯:“这是谁写的?”
吴柯面色一滞,微微低头,沉默了两秒,才小声地说:“林皓。”
岑眠无奈,林皓针对吴柯,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欠过他钱吗?”
吴柯摇摇头:“他应该是为了夏夜。”
岑眠疑惑:“夏夜?”
吴柯指了指前排角落里的一个空座位,“夏夜坐在那里,因为总是生病,很少来上学。”
“夏夜她爸爸以前在我爸的建筑队里干活。”吴柯顿了顿,“出了事以后,建筑队里就发不出钱了。林皓和夏夜的关系好,可能想帮她要回钱吧。”
吴柯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我们家现在,实在是没钱了……”
听完,岑眠的心情复杂,她拍了拍吴柯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等林皓来了,我跟他聊一下。”
岑眠在教室里找来湿抹布,擦拭桌上的痕迹,红字是早上刚写的,还算好擦,灰白色的抹布很快晕染成红色。
上课铃响,在操场上玩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回教室,懒懒散散,不太积极。
岑眠站在讲台上,环视一圈,发现还少了一个人。
“林皓呢?”她问。
有学生答:“他今天没来。”
“被他爸打了。”另一个学生笑嘻嘻补充,他跟林皓是邻居,知道的清楚。
岑眠:“为什么打他?”
“因为偷他爸钱。”
“……”
岑眠没有再问下去,她垂眸,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上课。
通过视频连线的方式,让学生们亲自接触到他们梦想成为的人,了解梦想的职业。
这样的讲课方式,效果反馈很好。
比起以往上课时的懒散,漫不经心,学生们变得格外认真,一个个聚精会神地听,时不时举起手问问题,漆黑的眼睛里盛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一扫之前的颓丧。
倒数第二个讲的人是徐路遥。
徐路遥实在是太能说了,对着这些学生们,大倒苦水,细数土木工程的辛苦。
学生们像是听乐子似的,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课堂气氛活跃。
徐路遥讲得起劲,分给他的十分钟讲完了,还舍不得下线,非要再说一个他遇到的奇葩甲方,好好骂一骂。
在他说的时候,程珩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教室的后门。
岑眠的目光和他对上。
程珩一双手抱臂,靠在门上,右手食指在左腕手表的表盘上轻点,无声催促。
“……”岑眠微微俯身,对着笔记本电脑催徐路遥说:“差不多得了,你时间到了,我要请下一位分享人了。”
徐路遥的表达欲正浓,被打断,不满道:“我还没说够呢。”
他的视线瞥向电脑屏幕,想看连线那头学生们的反应,忽然,他的视线凝在了教室最后的男人身上。
徐路遥以为自己看错了,眯了眯眸子,凑得屏幕更近。
“哟。”他挑了挑眉,颇为吃惊,“这不是程珩一吗?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啊。”
“……”岑眠觉得他可真是够了,劝退土木不够,还要来劝退学医,她直接挂断了和徐路遥的连线。
到程珩一分享的时候,出乎岑眠意料的是,程珩一还做了PPT,列出了国内外著名的医科大学,以及学医后的细分领域,事无巨细,讲解的极为认真,条理清晰。
岑眠靠在门边,和其他学生们一起,听他的讲解。
程珩一站在讲台上,白衬衫干净整洁,深色西裤将他的腿衬得笔直修长,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字正腔圆,声音纯粹清冽,浑身透着一股斯文儒雅的气质。
岑眠的目光无意识地紧随他。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时不时震动一下,扰人专注。
岑眠收回目光,摸出手机,看了眼,徐路遥微信给她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徐路遥:【???】
徐路遥:【不是,我才反应过来,程珩一怎么也跟你在一起支教?】
徐路遥:【你们俩什么情况?】
“……”
岑眠锁上手机,暂时当作没看见,这要解释,可得废许多口舌。
PPT讲到最后一页,是一张空白页,只有一行黑字。
“以前我的硕士生导师,教了我这么一句话。”程珩一的声音纯粹清冽,一字一顿道——
“无恒德者,不可以作医。”[1]
“医护行业的辛苦,跟土木行业比,不相上下。”
他看着讲台下的学生,淡淡说:“如果你只是想要赚钱,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一行,它赚不到你们想象中的那些钱。”
台下的学生们不知不觉,坐姿变得端正,受到程珩一的影响,懵懂地激起了他们对医护行业的敬畏之心。
有学生举手问:“程医生,那你为什么要当医生?”
岑眠屏息。
她也很想知道。
程珩一沉默片刻,缓缓地说:“我答应了一个人,要替她学医。”
第42章 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