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13


而坐在马车里的萧东楼看着这一幕,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了两句词。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他用重金买下了云出岫,把他带回了山谷。云无心出门来迎接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师弟表示了十足的惊喜和欢迎,而云出岫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平淡。

没过几天,云无心就忧心忡忡的私下寻了师父说话:“阿菟和别的孩子真不一样,他好像从来都不会害怕。”

是的,别的孩子在他这个年纪,总是会有各式各样害怕的东西,云出岫却好似对什么东西都习以为常一般。他会在漆黑的深夜溜出房间,跑到草地上去玩耍,打雷的夜晚也照样睡得香甜,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表现得毫无好奇心,云无心本来满心以为小师弟很需要自己的照顾,谁知道他却是这么个性子,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难言的失望。

萧东楼任由他趴在自己无知无觉的腿上,摸了摸他的头发,温言道:“无心真是个好哥哥,有你照顾出岫,我就能放心了。”

“师父,这都是我份内的事……”云无心被他一夸,有些害羞的跳起来,嚷嚷道。“我、我先去练剑了!”

他跑了出去,萧东楼先是忍不住一阵笑,随后又转为了剧烈的咳嗽,直咳得他喘不过气来。等回过神,胡巨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半跪在床边,手里的托盘上,托着一小碗碧绿色的药。

萧东楼闭上眼睛,咽下了满嘴的鲜血,这才示意他把药喂到自己嘴边。这位来自波斯的七尺大汉,伺候主人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生怕这珍贵的药漏出哪怕一滴来,萧东楼的神色却是淡漠的,既不抗拒,却也没什么期盼。

他因整个背脊俱是粉碎,整个人被固定在一座精铁打造的架子上,从多年以前,便是在苟延残喘,竟也苟活着到了今日,想来也十分奇怪。不知哪一日,他才能驾鹤西去,希望那一天到来的时候,那两个孩子,都能照顾好自己才是。

*

地藏前来非人间拜访的时候,照例没做任何告知。他像坐轿子一样坐着四人抬的宽大棺材,从棺材里坐起来的时候显然吓到了云无心,他一只手拽着云出岫,试图把他藏在自己身后,一只手拦在萧东楼身前,单薄的身子挡住了他。

他似乎生来就是这样一副爱护旁人的温柔脾性,萧东楼也常为此觉得欣慰。但因为地藏在场,他不好有所表现,便只是同老对头打了声招呼,径直问他:“你是来看我什么时候死的吗?”

地藏的目光从云无心的脸上,落到仰着头盯着他看的云出岫的脸上,他是个枯瘦如柴的男人,多年的伤痛,折磨得他如同一具活着的骷髅,也难怪云无心会感到恐惧,云出岫却难得表现出了好奇的态度,被师兄放开后还不肯走,反而在萧东楼的床边坐了下来。

“这就是你收的徒弟?”地藏明知故问,萧东楼也只能答他。“不错,他们都是我新收的徒弟。”

——他们俩曾经有一对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的徒弟,两人各取其一,各自教授武功,为的是让他们有朝一日,能完成他们昔年未完的决斗。

可悲的是,那场决斗仍是没有分出胜负。似乎从他们计较胜负开始,就落入了一个诅咒的怪圈之中,越是想赢,越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兜兜转转,总是不能如意,到头来,竟只落下满目破碎的伤心。

地藏问他:“怎么样,你的这两个徒弟,能让你想起孟晨来吗?也不知道你那徒弟在天有灵,会不会高兴又有两个人落入你的魔爪呢?”

那语气十足讥讽,盖因他们都明白对方的弱点,知道怎样才能刺痛对方的心。尽管在他面前,萧东楼表现得十足淡定,不肯落人半步,但地藏一走,他就倒了下去,咳得满襟鲜血,整个人似乎到了死亡的边沿,云无心大骇之下,赶紧叫人把云出岫带下去,不叫他瞧见这可怕的景象,自己则去药房取了萧东楼常吃的药丸来。

——然而他拿着药瓶,刚走出药房,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痛,如潮水一般涌来,几乎是在片刻之间,便将他拉入了一片濒死的窒息之中。等回过神来,胡巨满是担忧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云无心这才发现他解开了自己的衣领,正用一双大掌使劲按压着自己的心口。

他的手里还紧紧握着药瓶,生怕它落在地上,此时才艰难的把瓶子递给胡巨,叮嘱他道:“别……别告诉师父……”

随后,他便也人事不省的昏睡过去,连呼吸都变得气若游丝起来。此是他胎里带来的心疾,亦是无药可医,胡巨也没甚办法,只得用内力稳住他的心脉,叫人下山去请给他看过病的神医过来。

他要兼顾两头,忙得不可开交,自然没有注意到云出岫踩着凳子站在窗前,盯着这混乱的局面看了好一阵子。等萧东楼半夜醒来,正打算摇铃叫人的时候,便见云出岫坐在他的床边,两眼一眨不眨的正盯着他看。

“阿菟……你怎么在这儿?”萧东楼在下人的伺候下喝了药,艰难的问了他一句。“无心呢……你师兄在哪里?”

闻言,周围的下人表面不动声色,心却一下子提了起来。云出岫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的回答道:“师兄下山去找大夫了,胡大叔劝他没什么用处,但他坚持要去,胡大叔只好同他一起去了。”

倘若不是知道云无心如今就躺在自己的卧房之中,谁也看不出来他竟是在说谎。萧东楼也没有多问,只抬手示意其他人退了下去,让云出岫近前来。他看出小弟子还有别的话想说,便主动询问道:“你想说什么?”

“师父,你快死了吗?”云出岫这样问他。他的态度如此平静、理所当然,让萧东楼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他幼小的生命之中,已然经历过了死亡。

“……你见过有谁死了吗?”萧东楼问道。云出岫并不知道这话题的可怕,听他问起,便直接回答了:“我娘啊,她也是得了病,一直咳嗽,一直咳嗽,老是吐血,有一天早上起来,我叫她,她就不理我了。”

“一开始,我以为她是在睡觉,谁知道后来,她的身上长出了好多小虫子,满屋子爬啊爬的,邻居家的大叔说我们家太臭了,过来看看,然后他吓得跑掉了。他们说,娘死了,就一起把她抬到林子里埋了,说这就是落叶归根了。”

“现在,你也要死了吗?”云出岫问他。“可不可以以后再死呢?现在我还太小了,抱不动你,大概也没办法把你埋起来。”

这话听得萧东楼也不禁有一刻的默然,随后才柔声问道:“阿菟,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娘死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我力气太小,没办法做到。”云出岫捏着自己的手指。“我听他们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