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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才说这话没一两日,京外便传来噩耗。
五皇子就藩的路上,遭遇山匪,皇子皇后乘车马逃离时从半山腰一路滚落下去。
当地县衙在山下寻到零星的随行仆从的尸首、损毁的车和奄奄一息的马。
唯独找不到皇子和皇后。
又过了两日,沈延收到一封颇有些厚度的八百里加急。
他取出信瓤,发现里面是一张信纸拦腰包着几页澄心堂纸。
信纸上只写了短短一行字,字体极是懒散随意。
沈延只看了那行字几眼,便知道写信的人是谁,冷着脸淡淡道了句“莫名其妙”,就将那信纸一团,扔进了纸篓里。
他又展开那几张澄心堂纸看,却是渐渐认真了起来。
这是一篇自陈。
朱洺写下了他五年前如何买通钟瑞的管家钟福、刘家的掌柜洪敬以及中人王世文构陷当时的刑部尚书刘闻远,后因怕刘闻远翻案,派人将刘闻远杀害。
他将这封自述送到柳青手中,柳青红着眼眶看完,觉得上面写的跟她已经知道的没什么出入。
“所以他没死,只是藏起来了。但他怎么突然想通了,居然肯认罪?”
“也许是他经历过生死,突然释怀了。说不定他这次遇袭是有人故意为之,他觉得做皇子也没什么意思,干脆隐姓埋名做个闲散人,那认不认罪又有何妨。”沈延答道。
他觉得还有一个原因是朱洺喜欢她,不过他不想跟她提这事。
柳青将那纸折好还给沈延:“他说他从未让人行刺皇上,你觉得可信么?”
沈延先走过去将槅扇关好:“我觉得他若是真要行刺,恐怕也会让那些刺客先行去掉身上的徽记。”
“正是。”柳青赞同。
“我有个猜想,”沈延又道,“那时皇后买通了钦天监的道士,暗示皇上不能让五皇子就藩,否则会引来血光之灾。这便触怒了太子,太子借力打力,安排了那次的行刺。皇上是多疑之人,最先怀疑的便会是五皇子。
“然而太子为了增加五皇子的嫌疑,事先让那些刺客在身上加了刺青。这其实有些画蛇添足。若是皇上知道了此事,反而会怀疑有人陷害五皇子。五皇子那时若能再冷静些,任由刘世伯将此事告知皇上,也许能转危为安。只可惜他急慌了手脚,又不择手段,才酿成大错。”
柳青点头:“如此倒是更合理些,毕竟五皇子最大的敌人也就是太子了。”
“太子的嫌疑大,我昨日拿着这封信给父亲看,他说那时告诉他都察院正在暗查刘世伯的人便是太子。”
柳青有些惊讶:“上次他不是不肯告诉你么,那时他为何不肯说?”
“父亲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不会向我解释这些,”沈延苦笑,“不过我记得父亲辞官也大概是在刘世伯辞世之后。按我之前的猜想,太子希望刘世伯能将那徽记的事告诉皇上,所以提醒父亲刘世伯被诬陷,而父亲恰恰因太子的提醒,怀疑太子才是那场行刺的幕后主使。”
柳青倒吸了一口气:“陷害弟弟,不惜将亲生父亲的性命置于危险中,太子真是比他弟弟和父亲更可怕。”
沈延握了柳青的手:“家父或许是觉得自己没教好太子这个学生,以至于害了刘世伯,心有愧疚,所以辞了官。”
“沈世伯已经尽力,我都明白,”柳青认真地看着他,“易地而处,我也不一定能比沈世伯多做多少。”
两日后,皇帝驾崩,太子登基。
新帝登基第一日,内阁便收到刑部侍郎沈延上的折子,折子中陈述了五年前前任刑部尚书刘闻远一案的冤情,其中附带了已失踪的五皇子的自陈。
这份自陈在通政司和内阁经手后竟流到坊间,京师各家私办的抄报行纷纷登出了这份自陈,抑或是认罪书。
一时间,士林哗然,百姓哗然,关于先皇和皇子的各种猜测沸沸扬扬。
比较厉害的甚至说先皇为了庇护自己的儿子,拉了朝廷忠良做替罪羊。
新帝自然不喜,令三法司即刻会审此案。
经多方查证,这自陈之上的印鉴和字体确实出自已失踪的周王,即从前的五皇子,且所述内容与五皇子的贴身随从程四所供并无出入,与沈侍郎提供的刘家铺子的真实文契也对得上。
新帝收到三法司的会审结果,令内阁拟旨并拟定刘闻远的谥号,随即下旨昭告天下——
刘闻远一案中,刘闻远确属无罪,钦定免其亲属刑罚,如有在服刑者,即刻送返原籍。
周王为掩其罪行,陷害并杀害刘闻远,钦定夺其封号俸禄,贬为庶民,处以绞刑。
另一份诏书则是给刘闻远的追谥:
刘公闻远公亮正色,功高德茂,陨身徇节,忠之至也,追赠太傅,谥号“文庄”
……
天高清朗,碧草传芳。
京城郊外,一处寂静的小山上,刘语清在父亲的衣冠冢前行了大礼。
礼毕,沈延也跟着行了大礼。
语清看向他:“你怎么也跟着行大礼?”
“我这个身份自然是该行大礼的。”沈延剑眉微扬,笑着答她。
哇哇——
来福落到墓碑上嚎了嚎。
“你看,来福都同意我说的。”
沈延伸手让来福跳上来,抚了抚它的小脑瓜。他早先不知道怎么抚鸟,总是弄得来福不舒服。后来他常拿些瓜子、果子来讨好它,趁机练习,技巧便提高了不少。
语清一怔,来福还真是这个意思。
“你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来福的话,你哪里听得懂。”
“我自然是听得懂的。是不是来福?”沈延笑眯眯道。
语清哼了声:“那我对来福说句话,让它传给你,你若是猜中,便算你听懂,如何?”
沈延挠了挠下巴:“行吧,若是我真听得懂,这里要一下。”
他指了指自己一侧的面颊。
语清红着脸嗤了声,召了来福过来,在它耳边低语了二字。
哇——哇。
“……你说的是……”沈延状似想了想,沉郁的声音在她耳畔道“君常你真好。”
语清啐了他一口:“才不是。”
她说的明明是“笨蛋。”
“也别光考我啊,我也说一句,你听听看。”沈延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语清点头答应。
沈延看着她想了想,目光便不由定在她身上。
她如今已是一身女儿装。一身樱粉色的褙子,衬得她人比花娇。盈盈秋水目清灵纯净,艳艳菱角唇鲜润欲滴。
这是他盼了五年的未婚妻子,从此他终于可以在人前唤她一声语清,男女间可以向往的一切,他都可以同她一起憧憬。
他让来福凑过来,低声对它说了一句。
哇哇哇——哇哇。
语清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