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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她不得不回答。
须臾后,她蹲下身,和恢复原状的宴娇娇四目相对:“宴姑娘,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不是你想象的天道,决定不了什么事。这一路上,我遇到了很多人。温姐姐、乔姑娘、不知身份的夫人……她们对我很好,而我也尽可能对她们好。我能做到的,都会尽量去做,能帮的,一定会努力去帮。”
“那为什么——”
“当你让那三名修士杀掉我时,有想过我会活到现在吗?”
头颅高昂,宴娇娇呆呆地看着她:“我那时还不知道,我要是知道……”
“我们的初见,是你举剑,斩断了你想象中的一切可能。”
殷晴乐重新起身,二人位置变化,她低下头,不带嘲弄地对宴娇娇说:“再见,宴姑娘。祝愿你的来世生活,能当得起这个名字。”
她重新朝箭头的指引奔去,渐渐的,身后传来哭喊声。
“你以为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宴寻那个家伙,有给人起名的心思吗?”凄厉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我的母亲起的,娇娇。一个修士,一个曾日行千里踏山河的修士,却只会起这种单薄的名字,不觉得荒诞吗?不觉得可笑吗?”
殷晴乐咬紧了牙,没有回头,以她当前的实力,也不配回头。
她握紧壁上腕鞘,五指用力几乎要暴起青筋。前路漫漫无垠,殷晴乐强压下心头的酸楚,捂住脸深叹几声,重新抬头。
脚步逐渐减缓,而后加快。周围的声音愈发清晰,殷晴乐的心绪飞扬,落到位面的各个角落。
位面:问天道。
从殷晴乐消失到现在,刚好过去三年。
三年中,温如月亲眼看着曾被玄赤宗奉为神明的存在显形,虽然凡人依然看不到,却完全暴露在修士的视野中。
最初没有防备,偶尔会有道心不稳的弟子逞强,撞着胆子去直视它,无一例外地都发了疯。温如月的药庐中挤满了精神失常的修士。到后来,她已经能得心应手处理事务,挑选合适的修士做助手。
“师尊,我们是不是该去请仙长了?”新收的小徒弟双眼发光。
他早就听说自家师尊认识那位实力超绝,甚至连青崖仙尊都敬他三分的仙长,一直心向往之。
“等仙长出山,与青崖仙尊合力,就能把那个奇怪的东西除去吧?”小徒弟美美地说,“也不知道仙长居于哪座山头,我能不能躲在师尊后面,偷偷看他一眼。”
完全是小孩子心性。
温如月叹气。
“他没有去哪座高山当客卿。”她纠正小徒弟,“大隐隐于市,他就住在城镇附近。”
“城——”小徒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呀?他的实力那么强,无论去哪儿,都会被推至高位,干嘛要委屈自己。”
温如月垂眸。
“在等人。”
赶到迎客峰,发现殷晴乐不见踪影时,她的脑子“嗡”一下炸开,先前与青崖谈论的种种猜测浮出水面。
又被她否定。
阿乐若真的是神明那方的人,宴不知又怎么会好好地站在这儿。
但她确实不见踪影,从感知到神明的痕迹到她和青崖赶来,时间不过须臾。一个小姑娘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如此迅速地离开。
宴不知没有说殷晴乐去哪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如何消失。只有常安道保持乐观心态,提及此事时便说:“阿乐姑娘想必是回家了,不必担心他。”
温如月以为宴不知经此一劫,定会疯魔,她为此提前准备好银针,就等着手动为他摒除魔气。
出乎她意料,宴不知平静得有些可怕。属于神明的最后一块烂肉消失后,他什么话也没说,于竹屋中枯坐了整整一夜。
神色呆滞,瞳孔涣散,眼中的所有情绪仿佛骤然消失,化为一滩死水。
直到翌日朝阳东升,方才像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死水中溢出些许的恐惧。
从那以后,他开始看不得朝阳,对灿烂又温暖的曙光避之不及。
他的情绪变得很淡,交谈时尽管礼数周全,却不动声色得像个假人。
他很干脆地收拾好行装,拜别诸人,下山去往和她曾并肩行过的城镇。玄赤宗成了废墟,甜水村乔家人早已搬迁,宴不知除了那天逗留过的灯市外,再寻不到有关殷晴乐的任何踪迹。
他醉心于修行,几乎到了没日没夜的程度。有时会忽然不见踪影,回来时,不是一身血污,就是玉白如骨。
温如月知道,他又擅自去了药仙谷。宴不知平日里风平浪静,一旦遇上那个怪物,就会像失去理智,恨不得把它活生生剖开,从里面寻人。
在三年中,宴不知回了一趟玄赤宗。
准确的说,是万仞山下的穹痕渊。他去掩埋了先前死去的修士与灵兽,如他所料,宴寻不会花时间料理那些人的后事。
曾经结下情谊的火鸿鸟,在小蓝花长出的瞬间,就成了被操控的死物,被遗弃的用具。
宴不知在雨中撑起伞,把尸骸收拢,静默地超度。
从她离开后,他没再使用灵力,亦不再御剑,总是会徒步慢走,生怕有人跟不上似的。
和温如月以为的不同,他从不敢闭关修行,生怕自己错过殷晴乐回来的时机。他恐惧白日,只有阴雨天或是夜晚,才能让他松一口气,得以静坐至天明。
循环反复。
他偶尔会去旅行,像一个逍遥人间客,依照她曾经说的那样,一点点记录修真界与人界的风光山色。
他必须随身带上笔墨,因为重新回到城镇后,他很快就会把所闻所见尽数忘记,看着手里提着的伴礼发呆。
这样不好。
回神之后,他会强迫自己行动,把礼物摆好,依照小姑娘的喜好去装点住所。
就算心不在焉,也得强迫自己记住,不然等她回来,一定会觉得他没有照顾好自己。她不允许他死,他亦不敢自戕殉她。
他开始认真了解凡间风俗,越发像个普通的住民。城镇里的居民最初战战兢兢,害怕惹恼这位仙长,到后来发现他只是性子冷淡,并无恶意,也开始逐渐放开。
无相剑宗高高在上,虽庇护一方,却让人望而生畏。等近距离与修道者接触后,才发现修士也是人,没什么好怕的。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仙长住在这儿是为了等人。
能等什么人?
不知是谁先传出的谣言,说仙长在等他负气出走的道侣。一传十十传百,加之宴不知没有反驳,谣言就越传越真。
百姓都纷纷猜测,这位美如冠玉,清淡如雪,漂亮得叫人不敢直视的仙长究竟做了什么,让道侣把他扔在这儿三年,也没原谅他。
总觉得……不会是仙长的错。
听到竹屋被敲响,宴不知起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