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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就是做主叫我嫁你,要么就是做主叫我娶妻,那我究竟是男是女,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气急起来他开始抓着手里的衣袖大把抹泪,恨恨道:“我明明好好地在同春草一起习字,今日又是好不容易放了晴,你为什么要突然跑来和我说这种没头没尾的事?”他想起那张批了红的字纸,不知道此刻自己更该怨谁,垂头闷声道,“我是从来不生气的性子,问嬷嬷问春草,她们都知道。我哭都很少哭。可我现在一直生气一直想哭。”

萧岺月一时无措,满腹筹算都不顶用了,只能拍着他的背不住安抚,口中说道:“我是想你既不愿入别家户籍同我结缡,又似乎另有成家之念,我左思右想,觉得自己确实太过自私。我这一生,不会再有娶妻之念。澹澹他日得子,我必视如己出,全力保你一家安乐,也算你我情缘得结善果。”

萧澹澹闻言抬头,眼神锐利:“这是什么善果?叫他喊你伯父?你究竟算什么人?我之前是同你气话。我已经做了十五年的女子,来日即便有了心仪的人,焉知人家不会嫌弃我这十五年?”

萧岺月听他说“有了心仪的人”,不免苦笑,摇摇头道:“不会的,怎么会有人嫌弃澹澹?你若有了孩子,那孩子也必定是极招人喜爱的,我或许能看到、我没有看到过的澹澹小时候。”

萧澹澹已把自己埋入臂弯里,闷声笑道:“怎么会招人喜爱?招人喜爱的孩子会一出生就被送走吗?生在萧氏已是人生大憾,我又甘心同哥哥乱伦,为什么还要去祸害清清白白的女子?将来或叫孩子也蒙羞?”

萧岺月的心随着这些话渐渐坠入谷底,他伸手抚着萧澹澹的发顶,沉声道:“如何是祸害?如何是蒙羞?你我相处相待之用心,不比旁的情人少半分,是不是?澹澹又最是孤勇,当时是毅然决然献身救我的。”

萧澹澹嘟囔了一声:“救你,我从来都是不后悔的,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可往后纠缠,那些美好的记忆俱已蒙上阴霾。

萧澹澹想,那日事发他气急之际同阿兄说的话,多不是为赌气说的,是他的心里话。

他心底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对萧岺月其人的怨怼?他真的没有一点不平?但凡他升起“如果我能换个活法”的念头,那便是对不起含冤受屈的祖母、父母和来不及睁开眼的弟弟。萧岺月人生锦绣,萧澹澹命如蒲草,他们都各自相安无事度过了十多年,原本也该继续各自过活互不相干。萧澹澹想,倘若相处日久积怨益深,那实在对不起那些同阿兄共同拥有的好时光。

雨落时情乱,雨停时情散,大概上天亦有旨意。

萧澹澹埋首蹲得腿都酸了,算是下了决心,踉跄着起身对萧岺月道:“对我们而言最好的结果不是藕断丝连而是一刀两断再无干系。”

“阿兄,你能不能允我一回请?放我和嬷嬷、春草走,我们自此散了吧。”

萧岺月替他擦拭泪痕,想那时在宛委山顶,他见到澹澹乏累时眼角滑落的一道清泪都觉得心疼,如今叫他哭成这样,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萧澹澹静下来才发现自己不但在阿兄的衣服上甩了道墨迹,还糊了他衣袖满满的泪水,一时十分窘迫。他这番话说完,两个人竟都在想不相干的事。

许久以后萧岺月才如梦初醒,他的手落到萧澹澹肩上,问道:“为什么要散?”

他思忖后道:“我不做主,不替你决断,澹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萧澹澹望着他,终于将自己的心事悉数道来:“其实我很早以前便想带嬷嬷和春草离开萧府了。外面世道不好,贸然叫她们走本不是良策。可是嬷嬷是不愿离我的,春草五六岁卖进萧府,分到我身边这些年下来,也算是嬷嬷带大的。我视她们为至亲,我欲离萧府,不能不管她们。至于我为什么想走,阿兄应当能想见。”

“以前是怕再长大些家里要为我安排婚事,届时骑虎难下。又恐私逃招致淫奔恶名连累亲人,我一直在等一个死遁的机会。”萧澹澹笑了笑,“其实我斥责你强行将我带离毗卢寺也没什么道理,这本就正合我意。我假作以大义为重,心底何尝不曾有庆幸。”言语间眼前似现出那片桃花树,他不禁有些黯然,嘟囔道,“也怪我不好,要是我那天去见了你,告诉你我很喜欢那片花林、想要折桃枝用红绸绑了送你,你会不会留下毗卢寺留下我呢?”

“澹澹,我为你重新种了一片桃花林啊,就在这里,不出两年便能见到花开了。”萧岺月不知还有这节,想澹澹要以桃花相送,其心意不言而喻,喜道,“届时你再送我,我们不是还一道种了一棵桃花树吗?”

萧澹澹摇摇头:“阿兄,素来有曲终人散的道理。不光你在这几日受煎熬,我也一样。我之前对你太凶了,大概是仗着你对我好有恃无恐。可我再一想,你本不必迁就我的。因你待我好,我便肆无忌惮地言辞中伤你,岂不成了以怨报德?可又怎知将来我不会变本加厉,因心怀怨恨而消磨这些情意?”他懊恼地捶了两下脑袋,“左右我已攒了些银钱,长到现在这个年纪,待我复男身,勉强也能护着嬷嬷和春草在外过活。我一来不缺手艺,二来不缺力气,脑袋也不算太笨,见识也还行…”

他还不曾说完,萧岺月已经扬手抬起了他的下巴,沉声道:“澹澹,只说一样,你知道你这样的样貌便是怀璧其罪吗?”

萧澹澹笑道:“我知道,我十岁时就知道。”

萧岺月倒有些意外,蹙眉道:“有人对你不轨?”

萧澹澹握住他的手腕:“那时我随嬷嬷逃出万年,这一头你夸赞过多次的好头发被尽数割断削断了,脸上也涂满了灰泥,我难得穿上了男孩的衣服。表哥留在家里的衣服对我来说大了些,嬷嬷给我扎了袖口裤腿,晃晃荡荡地穿在身上。这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万年至建康,不过百里路有余。那么澹澹这次意欲何往?”萧岺月摩挲着他的下巴,问道。

萧澹澹自然不能说想去投奔表哥,萧岺月见他不语,便道:“自四十多年前雁门失守始,北寇连年侵扰,朝廷南渡建康二十年间流离失所的北民纷纷南下归附,数以百万计。其中滋生流寇盗匪无数,各州县捕盗难绝,早已是个大患。便是我在外行走亦不敢孤身一人,澹澹携老弱妇孺又该怎么躲避路上各种险情?如若涉险,后果不堪设想。”

萧岺月笑了笑:“还是澹澹觉得,只要离开我,旁的都不必顾及?”

萧澹澹一时语塞,萧岺月继续道:“曲终人散?此前我以为澹澹用心劳力编织不停,是萧府苛待你迫使你不得不自力谋生。如今想来是你早有去意,为自己筹划。你同我说你不信长久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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