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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河皱了皱眉,立刻回身去看明显已恢复了些神智的沈若水,心中一时间复杂难明。
沈星河看得出来,沈若水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宇文珏显然正在他体内争夺他身体的控制权,被雪色长发覆盖的脸上,一半清雅一半扭曲。
被卸下关节的那只手颤抖着想去拿起玉泉剑,却又被另一只苍白伶仃的手牢牢按住。
满头华发之下,沈若水艰难扬起半边布满冷汗的脸,遥遥望着沈星河,无声动了动唇。
沈星河知道,他在说——
“杀了我。”
沈星河的心不由自主颤了下,定定望着那双满是坚定和恳求的虚弱却仍闪动着微光的眼。
被打下“仆从”烙印的人永远无法真正杀死“主人”。
“……杀!”
水墨般清亮雅致的眼中逐渐被痛苦和扭曲的墨色所覆,在沈若水最后一丝清明的神智都即将被吞没时,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忽然自他胸前响起。
侵占身体的万千鬼槐枝条蓦地疯狂起来,似是要冲破这具皮囊,在胸膛被那把火红长刀洞穿的下一刻,沈若水清楚察觉到有什么根深蒂固的东西正潮水般自他体内退去——是宇文珏的残魂在断尾求生!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
这一刻,沈若水终于不再隐藏一直被他牢牢藏在心脏中的青鸾圣火,只眨眼的功夫,那团灼灼的青色火焰便自他心脏起始,瞬间窜向四肢百骸。
“沈若水——!”
识海之中猛地响起宇文珏愤怒的吼声,沈若水却只专心捕捉着每一丝属于宇文珏的残魂,把那些残魂牢牢控制在自己体内,绝不放过一分!
那被宇文珏当做分身和魂魄寄居之所的被强行塞回沈若水胸膛的墨槐骨笛,更是被他一把撕扯出来,狠狠贯在脚下,而后笑着对面前的沈星河道,“烧!”
这还是沈星河第一次在沈若水身上看到那样轻松明快的笑意。
沈星河却不忍地低垂下眼眸,立刻用青鸾火织就成结界,把那沾满血痕正挣扎着想要逃离的墨槐骨笛围困其中,凶猛煅烧。
“沈若水!若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沈星河!你不是同情他吗?一定不想看到沈若水死吧?!”
“我答应你,只要你今日放我一条生路,从今往后我宇文珏绝不与你们师徒为敌!”
“我还可以解除沈若水身上的主仆契约!”
“我可以发心魔誓!”
“咯哒。”一脚把那惊恐疯狂的墨槐骨笛踩在脚下,沈若水动作优雅地把颊边散落的长发掖在耳后,厌恶又轻蔑地撵了几下脚,嘶哑的声音冰凉又冷酷,“聒噪的东西。”
似乎再看一眼宇文珏都觉得脏,沈若水很快抬眸看向沈星河。
在看到沈星河眼底浓重的不忍和悲伤后,忽然释然地笑了笑。
“……沈小友不必如此。”
唇边溢出一丝滚烫的血液,沈若水用手指揩了下,在看到指腹上许久未见过的猩红时,眼中忽然有了晶亮的水意。
沈若水已不记得究竟有多久没见自己体内有过这样鲜红的血色了,自被鬼槐枝条占满经脉后,他一度以为自己早已是个活死人。
忍辱负重活到今天,所为不过此刻。
伶仃的手腕艰难抬起,终于第一次抚上沈星河的脑袋,轻轻在其上揉了揉,沈若水细细看着沈星河的脸,似乎在其上寻找着谁的影子,却又渐渐垂下眼眸,微微笑了。
“……沈小友。”
“你爹说过的那个世界,我怕是无缘见到了。”
“若沈小友他日飞升,记得替我去看看。”
“沈若水……感激不尽。”
墨槐骨笛中的唾骂声越来越低,很快便彻底消失。
苍青的火焰很快自沈若水脚下一寸寸燃满全身。
能够焚尽一切污秽的巨大火光中,沈若水的身体渐渐消散,现出一只正优雅展翅翩然欲飞的仙鹤之影。
那是一只极漂亮的仙鹤,红顶殷红,颈项修长,温润的眼睛在明灭的火光中光华闪烁。
沈星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着他翩然起舞,又在莹莹火光中随风消散。
心中闷得不行,眼中也热热的。
沈星河闭上眼睛,忽然想看看师尊。
……
幽冥鬼域中心道场,静立于云舒月肩头的小青鸾蓦地蜷了蜷爪子,三两步跳到云舒月颈窝中,蹭了蹭云舒月温暖的颈项。
云舒月安慰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有银茎分身在,云舒月自然也看到了沈若水自出现到消亡的全过程。
其实沈若水的结局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云舒月和沈星河也都知道,他此次随行来魔域,本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所以,对于沈若水的消逝,云舒月其实并不意外。
但很显然,被迫亲手送走沈若水又亲眼看到他消亡这件事,又让沈星河难过了。
心软的人在这世道其实很吃亏。
对沈星河来说尤甚。
有时候,云舒月其实也会想,若沈星河的心肠,再硬一些就好了。
……
【你与沈若水不过几面之缘,为何如此难过?】
识海深处,自被云舒月嘲讽后默不作声至今的君伏忽然问沈星河。
沈星河贴着师尊温暖的肌肤,垂眸半晌,才低声说道,【沈若水让我想起前世的师尊。】
一样的天纵奇才,一样的飘然若仙,一样的命运坎坷受尽苦楚,甚至一样的自高洁云端坠入污泥。
被摧折傲骨,被肮脏玷污,竭尽全力仍身不由己,纵使满身风华,依旧逃不过命运的摆布。
沈若水就像一面镜子,每次看到他,都会让沈星河忆起师尊前世的遭遇。
同时又忍不住后怕和庆幸,怕师尊像沈若水一样被谁折辱囚禁,又庆幸师尊今生还好好的,未被这污浊的世道沾染分毫。
沈星河其实不太记得重生前的事了。
任凭他如何回忆,他都想不起在他重生前,师尊究竟处在怎样的境地。
不知道师尊是否仍被整个世界疯狂针对,又是否仍在遭遇那些不好的事。
不知道师尊是否又受伤了,也不知道师尊会不会与沈若水做出相同的选择。
偶尔努力回想前世的事时,沈星河脑中总像被针扎了似的,绵绵密密地疼。
疼过之后又会陷入深深的连话都不想说的疲惫。
次数多了,沈星河便极少再去想这些。
……
靠在师尊身上有一会儿,沈星河才从那种糟糕的情绪中稍微缓过神来。
用翅膀又抱着师尊的下颌蹭了蹭,沈星河这才重新在合欢宗地界睁开眼睛。
之前沈星河避战被宇文珏控制的沈若水时,曾被沈若水提醒不要再往后退。
那时或许是太过担心沈星河,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