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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或不敢提出,国朝有今日,或许从根子上就出了问题,说句胆大包天的话,只学孔孟的学说根本不能经世致用。
孔孟程朱之学是士大夫立身的根本,他们怎么能有所质疑呢?可是直觉告诉他,太子和沈怀安并不是在胡闹,他们的思路是对的。
“怀安,”虽然心中认同,但姚滨还是劝告他,“还不到说这些话的时候,出了这个门,就咽到肚子里去,我和你父亲心里都有数。”
怀安连连点头。
这时姚夫人亲自送药进来,她踟蹰着问:“金郎中开的药,喝还是不喝?”
姚滨浅笑道:“喝啊,我相信怀安推荐的郎中。”
怀安心里很虚:我不太相信啊……
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姚阁老将那碗药汤一饮而尽,将药碗放在托盘上,茶水有些烫,暂放在了一边,又拿起了邸报。
怀安见状起身:“师傅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明天就去书院传消息,叫师叔回来看您。”
他说的“师叔”自然是指姚泓,尽管两人忘年之交,当面都是以兄弟相称的,不过在姚阁老面前还是得论个辈分。
“不必。”姚滨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且没到时候呢。”
怀安:……
姚滨又道:“千万别告诉他。他这半辈子一向不知所谓的,如今总算做了件正事,让他安心的做吧,说不定将来是一条出路呢。”
茶水凉的差不多了,怀安递到他手里,开解道:“其实他心里还是很敬重您的,去年过年躲在书院不敢回家,把您的画像挂在墙上磕头拜年呢。”
“噗——咳咳咳——”姚滨一口茶水喷出,呛的脸都红了。
怀安抢过邸报,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别让他回来,”姚滨边咳边说,“我还想多活几年。”
怀安不得不接着替姚泓大兄弟美言几句,结果越说越不招人待见,姚滨再次拿起邸报,都有点撵人的意思了。
怀安识趣的闭了嘴,告退出去,走到门口又退回来劝道:“您要多休息,少操劳……”
话没说完,便见姚滨已经歪在床头不省人事,手里的邸报也滑落在地。
怀安吃了一惊,小心翼翼的上前试探姚师傅的鼻息,不知道是不是该喊人进来。
片刻,鼻翼间响起规律的鼾声,竟然是睡着了。
怀安轻手轻脚的退出去,跟着老爹回了家。
结果次日寅时,姚家的下人便找上门,说姚阁老还在睡,吃饭都叫不醒。
此时天还没亮,已换好官服的沈聿将怀安从被窝里拽出来,怀安也吓坏了,骑马去的安济堂,把金方海从被窝里拽出来。
“姚阁老为什么长睡不醒啊?”他急迫的质问。
金方海惺忪着睡眼,缓了许久才回过魂来:“睡不醒就对了,我给他开的药方就是让他睡觉的。”
“啥?!”怀安震惊。
“睡觉是最好的良药,睡得好,胜过一切养生。”金方海振振有词。
这话听起来太耳熟了,怀安眨了眨眼,想起来了,上辈子大姑还是三姨转发到家族群里的养生公众号!
怀安想咬人,咬牙切齿的说:“让你去是给他治病的,不是给他下安眠药的。”
金方海耸耸肩:“太医的药方就是治病的,医嘱也是对症的,可是你有办法让他戒嗔怒、忌辛劳,十天不看邸报不批公文吗?”
“……”怀安道:“没有。”
“那不就得了。”金方海拉上薄被:“出去出去,我也要睡觉。”
第190章
姚泓到底还是知道了姚阁老病倒的消息。
倒不是怀安出尔反尔, 实在是金方海那个大嘴巴来书院上课时,见到姚泓的第一句话便是:“姚阁老病成那样,你怎么不回家?”
姚泓惊讶道:“我哥病了?!”
金方海一愣:“诶呀呀, 当我没说。”
姚泓怎么可能当他没说,红着眼眶,几乎是掐着他的脖子逼问,才问出了姚阁老的病情。
“帮我向钱夫子告个假。”他说着, 便沿着狭长的连廊往外跑去。
“哎,记得督促他按时吃药!”金方海在他身后叮嘱道。
姚阁老得的是肝疾,又不是脑疾。金方海开的药吃完就不省人事, 一觉能睡五六个时辰, 醒来又要吃药, 再睡五六个时辰, 他岂能发现不了其中的端倪,如是两轮之后,就拒绝在服用金方海的药了, 只吃太医的方子。
正值新政的紧要关头, 他很忙,需要保持清醒。
门外忽然响起哭天抢地的嚎啕声:“哥呀!呜呜呜啊啊啊……哥!”
姚泓快四十岁的人了,冲进屋里就趴在床边嚎哭, 悲痛欲绝, 如丧考妣。
姚滨睡得那一天一夜倒是养足了精神,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句:“滚出去!”
“诶。”
姚泓滚出去了, 但他将金方海的叮嘱奉为圭臬, 每天盯着灶房煎药, 姚滨不喝,他就将两副药掺起来煎。姚滨索性都不喝了, 他就跪在床边哭。
当人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这场面了,可是姚泓不知道跟谁学的,像个撕不掉的狗皮膏药,还是很一贴很聒噪的膏药。
最终姚滨选择吃药,两眼一闭换取清净。
“还是你有办法。”看着熟睡的丈夫,姚夫人用手帕沾沾眼泪。
姚泓叹气道:“他把新政看得比命还重。”
姚夫人道:“可不是么,你说我们连个子女都没有,他这又是为了谁啊。”
姚泓也不知道,他是个极其简单的人,一张桌子一沓稿纸就能坐上一天,哪里能理解老哥的想法,只是每天简单粗暴的将他放倒,除了一日三餐,就只是让他睡觉。
旬日之后,姚滨果然养足了精神,销假回到内阁。
案头上的公文已经堆积如山,不过在沈聿、曾繁的协助下,很快便理清了头绪。
内阁公务繁忙,只剩三名阁员显然不够,月底便举行廷推,推举陆显、孙燮入阁。
赵淳在南直隶推行的“清丈均田”取得了初步成效。
在姚滨与沈聿的力主下,皇帝下旨令全国清丈田亩,并推行总赋法——即地方将田税、徭役、摊派及其他征项汇总为一项,按亩折算缴纳。
与此同时,施行币制改革:由户部重新发行通行钞,作为金银铜钱的辅助,但必须做到有限发行,不能滥发滥用,并将其与金、银绑定,制定兑换比例,允许百姓持通行钞到各钱庄票号对付现银。
所有民力征调、战争物资、奖励赏赐等行为,都不得使用通行钞,避免不限制印刷导致大量通行钞流入市场等等。
地方缴纳税赋,可以用现银,也可以用朝廷发行的通行钞,各项税赋合并、赋与役合并,按亩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