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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我才知道他被关在了院子里。

“如今想来,让他回府应当也是爷爷的意思。他老人家看重门风,因为仲屿他们修为低浅,他向来不喜他们。仲屿受了这等重的伤,在他眼里就是有辱脸面。把他锁在院子里,恐怕是不想叫他的病气冲撞了寿辰。”

虞沛听糊涂了。

现在她脑子里塞了两个小人儿。

左边那个摇着锦旗,告诉她:沈老太爷简直是绝世大好人,舍生忘死!深藏若虚!浑金白玉!

右边的则扒着她的耳朵:这老头子也忒坏了,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倒好,为了面子、寿辰,就把自个儿的亲孙孙往棺材里推。

那方,沈伯屹落下最后一句:“总之,我先前不知晓此事。若我知道,断不会做出此等偷鸡摸狗之事,两三药钱,我沈家还出得起!”

他句句在理,但虞沛仍然心中存疑。

“沈舒凝和沈叔峤都知道沈师兄伤重,你却不知?”

沈伯屹冷着脸反问:“你觉得父亲会让我知道这种事吗?我要真想害仲屿,怎会由着你把他安置在这客栈里!”

虞沛看一眼烛玉。

——能信吗?

烛玉用眼神示意。

——不可轻信。

虞沛偏回脑袋,看着沈伯屹。

“我先前便说了,沈家事与我无关。你这药是如何来的,我也并不关心——我找你,只是为了打听那邪物。”

整那么麻烦干嘛。

沈老太爷是好是坏,跟她捉邪物也没什么关系啊。

沈伯屹态度没变:“我也说了,我不知道。”

跟这人说话就像是在嚼石头,硌得人脑袋疼。虞沛懒得再与他搭话,抛下一句“今晚我守二楼”,便离开了。

-

那邪物神出鬼没,又来去无痕,着实不好捉。夜里,除了沈家两兄弟和婵玥,其他人都歇在一楼大堂,虞沛又给每人发了一张传讯符,只要撕开,她就能知道。

她则和烛玉守在沈仲屿左旁的房间里。

月色渐升,虞沛趴在桌上,盯着跳动的烛火。

“你说,那沈老太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我没见过他。”烛玉解开外袍——方才查看尸水时,他身上不小心沾了些。净尘诀虽能弄干净,但他总觉不适。

“我也没有。”虞沛一手撑脸,“其实我更相信婵玥仙君和掌柜,但他们见到的到底是一二十年前的沈老太爷,万一他性情大变了呢?”

烛玉单手扯开中衣的系带,瞥过视线看她。

“他的性情变与不变,与那怪物有何相干?”

“我是觉得奇怪,当初他为什么只封住了邪物,却没杀死它。”虞沛说着,侧过脑袋,“要是他是个人面兽心的,豢养邪物也就不稀奇——”

话音陡止。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烛玉一手拎着单衣,发尾尖垂在线条漂亮的肩胛骨上。

他倒是坦然:“怎的了,又不是头回看见。”

虞沛叹气。

以前是见过。

但上一回还是在十岁出头的时候好吧!

想到这儿,她又看了他一眼。

少年人的身躯远不似看起来那般单薄。

相反,覆在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恰到好处,流畅、有力,跳跃的烛火在上面映出浅浅的影,使那线条更为深邃。

“烛玉,”她皱皱鼻子,“你好像和以前长得有些不一样了。”

烛玉将单衣与外袍丢在一起,顺手拿出一件薄衣。

“人都会变——你方才还说过。”

“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虞沛琢磨着,却说不上来。

人都会长大,这是常理。

小时候个儿矮的,指不定哪天就往天上冲了。瘦得跟小猴儿一样的,也有可能长成五大三粗的汉子。

而烛玉……在她印象里,他一直是出类拔萃的那个——无论皮相还是身形,所以她很少关注到他的变化。

现下一看,才发觉他和她记忆中的小孩儿已大不相同。

但这变化,与变高变胖或变瘦变壮又有些不同。

“沛沛,”她正想着,烛玉忽开口,“你还要盯多久?”

不知道是不是喉咙发干,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涩然。

虞沛无辜眨眼:“好看的东西看得久些也不行吗?”

她是真不觉得有什么,说话时也脸不红心不跳的。

烛玉半晌没说话,一张脸掩在暗处,看不分明。

“你觉得好看?”他问。

虞沛诚实点头。

这种线条勾勒出的美感,与她看花看草,看树看天并无区别。

烛玉尽量把呼吸放得平稳,攥着单衣的手却绷得很紧。

“沛沛,你不当再用这种眼神看我。”

虞沛一怔:“什么眼神?”

她冒犯到他了吗?

烛玉却道。

“看待幼时同伴。”

他在沉沉夜色中盯着她。

“或是个毫无威胁的朋友。”

第41章

◎“我想与你成婚。”◎

别把他当朋友?

虞沛懵了。

可他俩不就是朋友吗?

不拿看朋友的眼神看他, 那难不成要视他如敌,或是形同陌路?

她想问清楚,但烛玉站在房间角落里, 面容模糊不清。

可她却能感受到一道炙热的视线。

如火,如焰。

从那暗处径直折来, 像伏在密林里窥探的豺豹。

手指一蜷, 虞沛直起身子。也是这微弱的变动,叫她看清楚了烛玉的脸。

微挑凤眸中不复往日的疏狂朗快, 而是沉着不可言说的情绪。

她下意识想避开这打量,视线便落在他侧颈的伤上——白日里他穿了件圆领袍,她咬出的痕迹被遮去大半,至多在动作幅度稍大时露出些微淡红。

眼下,她才看见那乱咬出的几道浅浅牙痕, 像印记一样烙在他颈上。

“你没涂那个药?”虞沛转瞬就忘记了方才的怪异,心思全在她弄出的伤上。

银阑给她的药膏效果很好, 要是涂了,莫说伤痕,连红印子都该消了。

“小伤而已。”烛玉穿进一只袖子,薄衣半搭在身上,“要不了几天就好了。”

“这么热的天, 你要时时刻刻捂着自己的脖子吗?”

虞沛快步上前, 伸出手。

“把药给我。”

烛玉也不问她做什么,从袍子里掏出瓶药膏递给她。

虞沛接过:“坐那儿。”

他便又大马金刀地坐下了, 曲起双臂, 懒散搭在膝上。他还是半穿着那件单衣, 躬下背时, 脊柱沟若隐若现地起伏着。

膏药珍贵, 虞沛用起来却毫不心疼。

她抹了一大块,跟糊泥巴似的往他颈上涂,边涂边说:“好歹是我弄出来的,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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