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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坐在靠收银台的座位,也不点餐,就在那坐着看手机。吃饭的人走了好几波,她还在那里。

杨福生传菜的时候跟人说话,女人回头看向贺仪这边,笑了笑。

第21章 残蝉

贺仪表情一下就僵了,他低头继续和冉冉插积木。等用餐高峰期过去,杨福生去前面收碗盘,又跟什么人说话,贺仪才抬头。

来的人是陈宏。

贺仪蹭的站起身。

但陈宏没看他,径直走到女人旁边弯腰说了什么,女人捂着嘴笑。

“怎么今天忽然过来啦?”陈宏转身帮杨福生收了剩下的碗,看向贺仪,“这附近有不少和你这么大年龄的小孩……这个是倩倩姐,你还记得吗?”

“我还以为你哥俩吵架了呢,没事没事,聊你们的。”杨福生说。

林倩笑道,“说实话,你弟这模样能直接去当电影明星了!现在很多明星就是小童星。”

“小贺还没看过电影呢。”

“他们家小孩送特大号爆米花!”林倩上前去牵贺仪胳膊,“走走走,姐姐带你去看电影……我真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小孩,一会咱俩照张相——走啦杨老板!”

“弟弟不吃饭啦?”

林倩替贺仪答道:“不吃啦。”

-

影院是在县城的商场里,一共四个厅,陈宏买了三个连排座。

放的爱情片,男人女人拉拉扯扯。

贺仪是第一次进影院,但他对电影没什么印象,出了影厅甚至都不知道故事演的什么。

前台送了桶爆米花,他捧着爆米花,手里拿着杯冰可乐。可乐杯壁上凝固了一圈水珠,爆米花上的糖就融在指腹上,指头都黏糊糊的。

贺仪只记得有一幕,男主和女主嘴巴贴着嘴巴,背景音乐很轻很柔。

那种亲昵的气氛让他觉得不舒服,比手指头被糖黏住还不舒服。

这超出了他现有的认知,可从来没人告诉过他这是什么意思。

前排有很多结伴来的年轻男女,贺仪感觉他们之间似乎都有着某种缔结关系,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也模模糊糊的。

他低头搓手指,不敢看陈宏。陈宏也根本没看他,整场电影都往林倩那边偏着身子。

贺仪陷在座位里,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被王力带回去的小孩抢东西一样。

他知道那些小孩很快就走,所以每次都很大度的把东西让出去。

每当那个时候陈宏就会夸奖他,并许诺下次给他开小灶。

那是一种专属特权。

贺仪似乎找到了一些属于童年的“好印象”,只是这点“好印象”,现在也马上要消失了。

他生命里的很多东西都在不知不觉的流逝。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他视若珍宝。可即便如此,在觉察的时候,那些稍微能称得上是“幸福”的瞬间,又不见了。

贺仪觉得自己在这里没有立场,因为所有的家庭都只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没人让他争抢什么。

可即便不争不抢不哭不闹,世界仍然不围着他转圈。陈宏也不会再过来给他颁发一枚好孩子勋章。

他还在那边和林倩说笑。

世界开始围着林倩转了。

也许以后陈宏会变成哪个小孩的爸爸,林倩变成那个小孩的妈妈。

即便那个小孩还不存在,贺仪都开始嫉妒起来。他嫉妒的难受,搓着手上的爆米花糖,眼泪吧嗒吧嗒落往下掉。

手更粘了。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贺仪看到陈宏总会想起电影里男人和女人嘴对嘴的画面。

贺仪不是天天都去杨福生那里,林倩不去的时候他才去。等陈宏下班,然后两个人溜达回家。

他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总觉得陈宏马上就要结婚了。

那种说不出的孤独无奈和恐慌让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幼年,回到那个大院子里。某一天的黄昏时刻,山林里有“啊啊”叫着的什么鸟,蝉声在那种窒息闷热的环境里拖着悲鸣,不知疲惫的嘶吼。

所有人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黑布,记忆里关于那些脸也变得模糊……贺仪只记得四眼有件黑绿色的长风衣,王力下巴上有一层肉。

陈宏……

他在大脑里努力搜索着,他想不起来了。

所有关于陈宏当年的印象都模糊了。

贺仪想起上次他死里逃生,陈宏和几位便衣民警冲进警局的休息室,眼圈都黑乎乎的。再早一些……刚来北方的时候,陈宏和杨福生站在一起,比杨福生高出一个头。

他不知道陈宏是什么时候长大的,明明当年陈宏比阿龙还要矮一小截。

贺仪有时候会想,现在的陈宏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当他看到林倩的时候,他们之间就隔了一个世界。

而他自己,越来越频繁的被幼年记忆碎片所牵扯——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

比如某次他哄了一个戴王冠发卡的小女孩,某一天打碎了一个杯子……

他想起张蝶生在门口写了一排字母,说: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

想起从那间小小牢房外看到的月亮,张蝶生穿上红裙子,像一个漂亮的蝴蝶公主……

贺仪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陈宏也没有背叛谁。

但他的世界却排山倒海一般倾斜了。

那种恐惧来源于灵魂深处,他不断重复的那个梦,但梦里唯一能护着他的那个人走了。

意识在梦里沉浮,贺仪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知道陈宏就睡在身边,可他不敢抱他。

像个心事重重的小偷,他悄悄拽着陈宏被子的一个角。

那段时间贺仪封闭了很多东西,尽管他的外出距离从小区门口扩散到了杨福生的面馆,但他看不到任何人。

真正回忆起来,甚至连杨福生都没有。

只有陈宏推门进屋的时候,他才会站起身,叫一声哥,然后跟人回家。

把生活活成倒计时自然就略去了很多麻烦事,无聊的时候抬头看天,他总是在想,如果张蝶生在就好了……

他的情绪过于压抑,以至于后面有段时间杨福生都不敢和他开玩笑了,肖燕放下手头的活,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贺仪摇头:最近题太难了。

从冬天到夏天,他终于穿旧了两身衣服。

夏末初秋,一场大雨过后天气开始变得凉爽。天空飘着大团大团的云,贺仪跟着陈宏慢慢往家走。

路过厂子后面那条河的时候陈宏忽然停了。

河上架了一座小拱桥,拱桥的另一端的是附近村的村民们种的杨树,偶尔有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响。

陈宏忽然低头问:“你想不想去抓知了?”

他说完就拉着贺仪兴冲冲往林子里走,刚下过雨的地面还有些湿软,隔着落叶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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