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膂力彪悍,然而禁军同样不是吃素的,两边战力相当,缠斗约莫有两刻钟,身上负伤依然各不相让,俱都大汗淋漓。此刻初阳高升,那股恐慌的气氛依旧盘旋京城,禁军身上有莫大的压力,他们稍有不慎,就可能陷京城于水火。

拦路的朔西人更加着急,他们身负重要任务,终点就近在眼前,可是被这群人缠住无法脱身,实在是可恼可恨!

他们坚信今天过后,部族就能获得无法想象的丰厚回报,这么多年苦心孤诣牺牲掉的勇士英灵不会白费。温暖的家室、放牧的草场,这一切都近在眼前了,偏偏这些蝼蚁出来坏事!朔西人的弯刀快得几乎看不出轨迹,他们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可是就在这之前,这批人手已经折损掉大部分,如果这样还不能成功将部族的军队送进汉人的土地,他们会死不瞑目。“来吧!两脚羊!”那些朔西人高声挑衅着,这是个极具耻辱xin的说法,禁军士兵被激怒,抵着刀狠狠向前,以躯体相撞,身上的甲衣快被砍烂,几乎两败俱伤。

商闻柳在战局之外,身边留了一个人应付时不时的偷袭,却也无法接近木楼,只能不断向远处混乱的人群中频频探首。

这时候,混战着的朔西人似乎发现了商闻柳不过是个文质书生,手中弯刀频频袭至,护卫的锦衣卫不得不倾身去挡招。

依仗着禁军的抵挡,他们一开始还能还手,但随着体力不支,渐渐的便落了下风。一个壮硕的朔西人突然挑开对手的兵器,悍然一撞,把那禁军撞得头昏眼花,另有几人紧随而后,满怀杀意的一刀,直向商闻柳而来。

禁军旋即抽身回护,这一下让被牵制的朔西人得到空隙,其中一个和同伴交换眼神,立刻飞身转向木楼。

误事!

禁军抹开了那些突袭的朔西人的脖子,还不知发生何事,“拦下他!”商闻柳最先反应,厉声嘶吼。

禁军士兵砍倒了剩余几个阻挠的人,穷追而上,那跳出去的朔西人的目的正是木楼,眼见禁军追来,闪身撞开木楼的大门,穿堂晨风吹过,空中飘来淡淡的硝石气味。

但独自行动,毕竟势单力薄,他从猛叩下后厨一片薄脆的地板,地上轰然砸开一个大地洞,正要钻进去时,身后唰地飞来一把长刀。是禁军从楼后绕来。他回身骤挡,身体在惯xin下滚向一边,禁军士兵趁势当胸一脚,把他逼退至酒楼大堂。

那朔西人怒吼一声,无路可去,转而攀上扶梯,禁军一路跟随,围拢上来。

这座楼高五层,实际只有三层可以用,这朔西人步步后退,被逼至四楼,此时脚下木板已经枯朽不堪,皴裂着木刺,再往上已经不能承载这么多人的重量,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踏出一个洞来。

禁军却并不打算因此放过他,抬臂架着刀,包合时竟如围猎,那朔西人似是拼死一搏,狂叫一声,弯刀乱挥着,禁军提刀格开,却发现那只是虚晃一招。

“他要滑下去!”有人叫道。

立刻反应过来的禁军马上抽身,反手一劈,将朔西人即将滑下的扶梯砍断,哗啦啦木块往下落。

后面陆续赶到的禁军将剩下几层守住,只等他被逼上绝路。那朔西人呲着牙,野兽一般几个纵起,攀住破烂的扶梯往上逃窜。禁军追赶不放,可脚下的地板已经脆如蝉翼,他们只能轻手轻脚,否则这么高的高度,坠下去非死即伤。

此处该有数丈高,可以俯瞰临宛河的河景,但显然他们无心欣赏,按说眼下只剩这一个漏网之鱼,可是围捕的禁军却隐隐有种强烈的不详感。他们慢慢地逼近,直上了五层。

与其说是楼顶,不如称作塔顶,这里的四五两层原本是做观赏之用,因此又不比真正的塔尖,是四面开阔的构造,那个朔西人逃无可逃,只背对窗ko刀尖向外,色厉内荏地用朔西话骂着什么。

禁军一拥而上,这时却变故陡生——那窗ko周围的木栏“喀啦啦”一阵尖利炸响,整座高楼迎风摇动了一下,那朔西人脚下不稳,直直翻了下去!

猝然一声大叫,禁军小心翼翼上前查看,只见那人并未坠落,而是单手攀住了残存的栏杆,在风中宛如秋叶摇晃。

这下事情就简单了,瓮中捉鳖,禁军找来绳子,要把他捉拿起来带回去审问。然而这时脆弱的木制地板终于承受不住这么多人的踩踏,又是一声细微的脆响,前面霍然裂开一条黑黢黢的裂纹。

商闻柳此时就在楼下,那个地洞可容两人探身进入,他正要往下去,听到头顶的动静,忽的抬起头,和那朔西人不期然对视了。木栏杆摇摇欲坠,禁军和他僵持不下,两方都无法跨出一步。

商闻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连忙吩咐身边的人找东西来把洞ko盖住。

然而高悬半空的朔西人狞然一笑,单手从怀里掏出了什么。

是火折子!

电光石火的,商闻柳猝地猜到他想要做什么,脊梁骨窜上一股寒意,大骇道:“他要引燃!”

可距离这么高,扔下火折的准头太低,对峙的禁军一愣神,不知道他究竟想怎么做。

就在这弹指之间,一簇火苗突然窜上他的身体,唰一下遍布全身,那人变成一团火球,在生命最后有意识的时刻, 他松开紧攀栏杆的手,屈起双腿,明亮赤色火球猛地向楼底扑去!

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人形火球即将坠地,这把业火会把整条河堤炸得粉身碎骨,让维持京城军需的粮食化为乌有。商闻柳跌坐在地上,脑袋里一片空白。

“轰!”

是哪里的巨响!

轰鸣声隆隆不绝,一片巨大的阴影下,众人惶惶抬眼,只见一艘大船不知何时撞上河岸,临宛河临时以沙袋木板堆筑的河堤被撞开了一条缝隙,“喀喀”一串清脆的爆裂声,源源不断的河水从缝隙中渗透、坠落,直至奔涌而来,倒灌进楼体下巨大的地洞中。

翻滚的火球被水浇熄,一瞬间被巨大的吸力卷进水底。

河水蓄积已久,汹汹地冲上河岸,水流向周遭,没过了人的小腿,急流在残破屋宇间溅荡出白色浮沫,四散开去,直冲进屯粮的大仓——然而早在等候的大仓士兵已经搬来沙袋,垒起了半人高的围垛。

莫名其妙被驱使的大船让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但他们来不及愣神,那支撞坏河堤的大船船体开始崩裂,融进水中分裂成无数的碎块,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尚能看出构架的甲板上扑通扑通跳下几个人,在旋涡形成前逃离了废船。

商闻柳一颗心险些飞出体外,他坐在地上精疲力尽,纵然周身的水已经淹过他的腰,但他还是选择在这一刻躺倒在水中,直到一个人过来牵住他。

“朝廷命官,这么狼狈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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