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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长柜上摆的账册单据收回去,那混混伸手一拦,眯眼笑道:“哎,原来有客人,家务事,家务事——姐,当着客人的面儿,不要太寒酸。”他的声音低哑,秦翌站近了才问道一股说不清的怪味,那是舶来的烟叶的气味。
穆兰妲抽出手,面色寒潭一般,一声不吭地偏开头。看样子很厌恶这个弟弟。
原来真的是一家子。秦翌忽然有点里外不是人,开始后悔自己冲动跳出来了。
穆兰妲开ko了,那语气不太像她,冷厉里夹杂着恨:“我从没见过客人,不要谈什么借钱。客人要是缺钱,去桥下和叫花子一起蹲着就成。”
秦翌这下就闹不清楚了,姐弟俩是吵架了?看架势像,他不好多嘴,木头似的站着,怕一会儿两个人动起手来。
万一闹起来,秦翌暗自掂量自己的胳膊,心觉能有五成胜算。
兴许是有旁人在,混混收敛了些,叉着腰,挺直了背,露出一ko烂牙:“爹娘想你,想得病了,家里没钱治,最后一回了,姐姐把这份心给尽了,弟弟今后绝不再来烦你!”他说完,往秦翌这看了眼,那么直勾勾的打量,把秦翌弄得后背汗毛倒竖。
穆兰妲还是没吭声,她看了秦翌一眼,看那样子,是让他赶紧回去。
秦翌听出个大概了,穆兰妲死了丈夫,大概是同娘家人有什么恩怨,不愿回去。他咳嗽了一声,把混混一拽,暗地里塞了锭银子:“哪儿来的碰瓷的,从哪来回哪去,滚滚滚!”
他一路连搡带踹,把人弄出前厅,到大门转角才停下来。
“冒犯了冒犯了,贵人老爷。”混混把身后藏着的银锭掏出来,拿牙一咬。
秦翌解了钱袋,又搜了几枚大钱:“当路费使吧,穆——”
“哎!我可不姓什么穆兰,”混混眯着眼,昏浊眼白里绷着血丝,“小的姓古,叫作康成。里头那个是小的大姐,离家很多年,前阵子才打听到踪迹。”
秦翌回头看了眼店内,穆兰妲没出来,这才放心拽着古康成到角落处。
“你们家的家事,我管不着,往后有什么,别逼着你大姐,妇人家在这立足不容易。”
古康成惊奇:“从方才我就觉着,贵人老爷对我大姐不同寻常,莫非——”
秦翌唯恐穆兰妲出来,频频回头。
古康成吹个ko哨,塌背歪头在秦翌周围转一圈,露骨地咧嘴笑:“哟,那这是——咱姐夫?”
秦翌无疑被这声姐夫取悦,他摆了个淡然的姿态:“行了,拿着钱回去吧。”
古康成站住了,说:“那不成,我是借钱,要打个条子。”说完,麻利地挑了张厚纸片,上头早写好了欠项,盖着古康成的手印。
秦翌哑然,果然是赌徒,随身带家伙事儿。
“不必了,这点银子......”他摆摆手。
“那哪成,有借有还,兄弟从今要做个好人,赖账怎么行。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不是。”古康成像模像样的,把那纸条一展平,“写个名儿,我发达了一定还上。”
秦翌看他殷勤地ti‘an了笔尖,迟疑着结接过,草草写上大名。
“多谢了,”古康成嘿嘿一笑,“......姐夫。”
打发走了古康成,秦翌进了屋。穆兰妲正在把翻倒的木几扶正,听他进来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给了他多少?”
秦翌心虚,说了个半数。
穆兰妲叹气,转身从柜格里取了银两,秦翌哪里肯收,直说不缺这钱。
“拿着吧,我欠你的。”穆兰妲目光深深,暮色太浓,秦翌没有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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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寺香烟袅袅,香客和僧人对坐,拦腰的砖石上描着个巨大的“禅”字,看起来,这两人正在坐禅。
香客不甚虔诚,满身酒ro臭气,糟红的鼻子被冻出清涕,却浑然不觉。
“这次辛苦你了。”达奚旃盘腿趺坐,在僧袍中摸索一阵,塞给他一吊钱。
“原本想等他出了门再讨要,哪知道这么顺利。”古康成打个酒嗝,醉意熏天还不忘掂一掂重,接着掏了一阵兜,把条子递给他:“下次活儿是什么时候?”
“还早呢。”达奚旃面露微笑,接过了那张条子,山一样的阴影笼罩下来:“我送送你。”
这是古康成在人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124章 吉祥
倒cun寒一连持续了几日,进了三月才算完。头一天还是冷风呼啸,第二天太阳就冒了头,日光流泻,照得人睁不开眼。
“过段时日就要动身录囚,你领了哪个司的牌子?”元景明坐在墩子上,官服大袖打个结,变成利落的模样,有一搭没一搭嗑着瓜子。
他就是闲得无聊,一回生二回熟,老远见着商闻柳的人影,便纯熟地掏出一把坐下吃。
商闻柳合上往年的邸报,揉揉发胀的太阳xu,道:“在卓州,往南去,行程得六七天吧。”
“那个偏僻地方,”元景明擦擦手,换边坐躲开了暮光,“向来刁民多,听说也是金盆洗手的大盗最常待的地方。你这一去,还得当心小命,是谁给你摘的牌子?”
还能是谁,早到的同僚都把好地方给挑干净了,等到他去的时候,堂上官那就剩这么一个卓州。商闻柳不吱声,他就当元景明是关心了。
“看你这模样,我也能猜着,”元景明挪了挪脚,把瓜子皮扫成一堆,“你今日怎么翻起邸报了。”
商闻柳重新抓起那份邸报:“我想看看去年各地的粮食收成如何,这些粮食里有一半都要从青骢江走,户部的文书调不动,只能查这个,知道个大体的数,总比摸瞎强。”
元景明道:“前两年收成都不行,发不出饷。我刚进刑部时,头几个月的俸银,至今都没有发下来。”
“去年也有拖饷,不知道我大梁的钱粮都去了哪里。”商闻柳叹气,又粗粗扫了几眼,把邸报放下,不再看了。
再看也不能看出花来,天塌地陷,他束手无策。
商闻柳是从得知马久志是粮商后,才决定查一查青骢江漕粮的。刑部就已经出现了朱墨时序颠倒的文书,不知其他衙门是否也有。当初马久志进京做生意,一定会从水路走,既然他在京城有接应,那这一路收到的照应就不会少。
也许这些朱墨颠倒的文书里就有他的踪迹。
刑部文书没有漕粮北上的记录,他就去找往些年发抄到刑部的邸报,看看从青骢江过的漕粮究竟有多少。
他越翻看,心中越惊悸不已。
不止受过灾的县粮食收不上来,新帝登基这几年来,各地的收成都不景气。
东南歉收,西南歉收,西北歉收。
朝廷的粮税交不齐,就要用旁的东西来抵,矿石、布匹、甚至是劳工,可这些都不能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