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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残雪未扫,图的是个雅趣。温旻错开步,脚下雪沫被这一步震溅,只听得一片凌空的“呼呼”声,那人影已如潜蛟腾举,在交错的枝条间荡开一阵流风,激得枝间积雪扑簌簌坠落。
他使的这一枝脆如秸麦的树枝,分明一击即裂,在他手中却韧如柳条,商闻柳觉得一瞬间听到刀兵相击的峥嵘之音。
温旻的身形渐隐,让商闻柳不得不眯眼去分辨,哪一片是溅起的雪雾,那一片又是温旻的影子。他盯看了许久,耳边忽然有什么动静......还是那根枝子,猝然从层叠的花枝间掼荡而出,梅花还在枝上,而消解的冰壳已经“噗”地溅开在武释脑门正中,醉鬼喝蒙了脑袋,不知发生什么。
商闻柳怎会看不出温旻是故意,递了绫巾给武释,忍笑道:“知君赠君,一片冰雪意。”
话是在安抚武释,可意思却像是说给旁人听的。
温旻不掩眸中得意之色,一步踏回,掌中花枝已经离手,唯余小朵脆嫩的梅瓣。他一扬手,将寒梅簪在商闻柳鬓边,这还不够,又是屈指勾了下那润白的耳垂。
商闻柳呼吸一滞,被这一勾勾得露了怯,索xin不再看庭中,垂在木廊下的两脚并起来,负气地往后挪了挪,而后取下别在鬓发上的花,两指搓着,把花瓣蹂躏得丝丝溢汁。
温旻动作利索,抖去了外衫上的雪水,屈腿靠上来,听到熟悉的轻哼。
风雪忽的转大,俄而饕雪骤降,庭中宛似飞花。温旻给商闻柳挡雪,对方却不承他的好意,探了半个身子出檐,鼻间呼出阵阵白气。
“好大的雪,来年应当是天下太平。”商闻柳的手有些发凉,指腹透着红。温旻怕他冻着,一把攥了裹在袖内。
“天下太平。”温旻揉揉那修长的手指,感慨地说。
武释总算消停下来,凝神蹲在地上团雪球,唐录站了片刻,去叫来仆役,搬了暖炉过来。
几人挤在院子里看雪落。
身后有笛声,幽咽婉转。
是唐录在吹笛,是首极应景的曲子。武释醉醺醺抱着石柱敲拍子,过一会儿伸手抓雪,簌簌银雪如絮,从天边瀚海扬在庭下几人襟前发上。没过多久,远方街巷隐隐的爆竹声响起来了。
如昼灯火中,商闻柳嗅了嗅梅香,重新握紧温旻的手。这样欣快的时候,他心里却煞风景地想:人生中极乐之事都如梦幻,今夜这雪絮寒梅,是梦还是醒?
外面的爆竹声愈近,他闭上眼,靠在温旻肩上。
梦一时,醒一时;梦是乐,醒亦是乐。梦也好,醒也罢,他愿此生都能如今夜这般,一抔雪,一树梅花,和一个知心的人。
第120章 年后
从正旦到元宵,没出什么大岔子,极北的边境也没有传来冰灾的消息,比起往年的鸡飞狗跳,宏庆四年倒显得平平无奇了。
眼下年关堆积起来的冰雪正在消融,京里冷得出奇,冻死人便是寻常事了。无名尸由京兆尹递交刑部,留置三日后再勾朱拉去城外掩埋。从月初到月末,这样的案子刑部一日能经手十来桩。
商闻柳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从同僚来回的曳影间眯眼望了会儿天色,快到下值的时辰了。
年关过后,他便开始照着傅鸿清的指示,有意无意翻找轸庸初年的卷宗。毕竟过去二十多年,这些卷宗长久被束之高阁,加之当年入库忙乱,翻找起来相当吃力。开年后鸡零狗碎的杂事数不胜数,商闻柳劳碌之余,还要分出心神去应付不怀好意的左澹,在卷宗一事上难免心力不足。
不过在前日,他终于找到了一卷轸庸初年的旧卷宗。
先皇宝印御笔朱批仿若昨日,卷中名姓所属却都如烟尘尽散。
整卷卷宗只记载了当初谋逆一案所牵涉的官员判决,商闻柳再核对那些官员名录时,从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程谯云,谪夷海之北。
商闻柳单只假猜程谯云是抽簪归乡,却并不知道他父亲还有着一段过往。照此说来,当年之事,父亲或许知晓一些内情。
他这么推测,却并不愿向程谯云发信询问。父亲归乡已有二十年,只字不提从前往事,必定是不愿再涉足此事,断不能再将他牵扯到这滩浑水中来。这般想罢,又是苦笑,既然自己已经决意走上这条路,家人......只盼不要被牵连吧。
晚间温旻下值,牵了马来并乘。
锦衣卫的校场当然去不得,两人在城外跑了一回,赶在宵禁前回来,巷子里各家都已经熄了灯,只那一间院子还亮着灯。
商闻柳看温旻放了马绳,由马儿自己跑回去,他自己却没什么打算。“不回去?”商闻柳一手扶着门,没打算让人进。
指挥使像没听清:“嗯?”
商闻柳往屋内一瞥,放了手,人已经转身进屋了:“外面风大。”
指挥使大摇大摆跟了进去。
檀珠已经拾掇睡了,两人轻手轻脚打水洗漱,温旻撩着水,侧头看见商闻柳从立柜里扯出被褥,吭哧吭哧堆在桌上。
巾帕拧干,净过脸,温旻支腮端详一阵屏风后摆的cuang榻,烛光在他轮廓边缘跳动。
他还没换衣裳,就着袍服坐着,伟岸昂藏。商闻柳不知道多羡慕他这身板,瞄了两眼,温旻已经靠过来。
商闻柳僵着,磕磕巴巴地躲避:“还、还没到时候。”
“哎,别惊醒了四邻。”他有些心虚,补偿样的仰面吻了两下。
温旻眼里写着不够。
商闻柳的心咚咚乱跳,像在怕什么。
怕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好,只觉得这怕里还有些乱。乱糟糟一团麻线,扯也扯不开,作大网兜头把他捕住了。
温旻眸色愈深,他觉得不够,罕见地滋生出一股霸占的念头,心跳和气息,他都想霸占。商闻柳被这眼神蛊惑了,有所感应似的,微微抬起下巴。
这哪是亲吻,简直就是啃咬,两人身上都憋着一股劲,笨手笨脚地找着出路释放。
慌乱里也不知道谁撞着谁了,跟着摆在屋内的木柜发出砰咚巨响,两人一声吃痛,倒在铺开的席面上,忽然那股热劲就散了。
温旻喘定,眼睛亮得出奇,他翻身起来,俯头望着商闻柳。到了这个份上,总该叫得亲热些。“兰台”是什么,那太疏离了,他还想更亲近。
他“阿柳”“小柳”的酝酿了半天,总觉得怪,似乎只有敞亮亮的“兰台”两个字配得上眼前这个人,旁的什么都不行。话到了嘴边,便换成了:“啊......要不咱们......再置个宅院?”话一说出ko,温旻便有些后悔,他怕自己太直白,把商闻柳给吓着。
商闻柳勾着温旻的手指,黑灯瞎火的反倒把那股怯劲给瓦解了,他搓了搓温旻掌腹的茧,从虎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