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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修家里的婆娘做了新衣,棉的要留在新岁穿,只给他换了贴身的单衣,嘴里念着拿回家的月钱又少了,手上却一再给他抚平外袍的褶皱。临出门又捎上一碗蒸腊ro,斩大块整齐码着,上面淋一层鸭油,外面再裹一把干豆角。热腾腾出锅时就拿油纸包里三层外三层包好放在瓦罐里,到了班房时是还是热乎的。
孙修心有感激,觉得自己要做个牢靠的丈夫,在衙门立些功业。宋贤还是个光棍,听了很是向往,又哀叹没有合适的姑娘婚配。
他倒了两杯清茶,屁股还没坐热,外头一声呼喝,牢门打开,露出外面一列执仗佩刀的锦衣卫。熊熊火炬下,两个被捆成一团的男人被扔进走道,就地滚了丈远,叫声震天。随即一道高大黑影弯身进来,伸脚踹了那两人,威势凛然:“叫唤什么。”
指挥使亲自拿人,这样的情况不多见。
孙修先前在诏狱被夺牌,回家反省了好几天,他不是愚笨之人,渐渐从温旻的话里琢磨出些意味,此后便踏实办事,再有什么不忿,先在心中与己磋商,同僚也说他最近火气消了不少。
孙修宋贤两人站起来,两手直直贴腿,肃容道:“指挥使!”
温旻带着那两个囚徒进来,看一眼桌上的热茶,面上无甚变化:“长进了。”
孙修抿着嘴,默认是夸奖。
“还有空的戒律房没有,把这两个扔进去,我要亲自审。”温旻解下披风,带起一阵冷风,孙修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一张纸轻飘飘落在桌上,温旻道:“羁押文书。”
“是。”孙修搦笔ti‘an墨,签上大名。
绑着的两人灰头土脸,仔细看还能看见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暗红纹路,身上披着的碎布乱七八糟,散发一股恶臭。孙修取了戒律房钥匙,将两个囚徒赶去刑架边,拴上麻绳。
温旻还没有进来,孙修去铺纸研墨,其中一个囚徒抬起头,乱糟糟发间露出双鼠目:“官爷,这里、这里可是锦衣卫?”
孙修手腕一顿,没理他。
宋贤好脾气:“若有罪状,一会尽早交代,可少受些皮ro之苦。”
那人语气有些急,伸长脖子道:“官爷!我同你们江抚江同知认识,劳烦官爷替我通传一声,来日必有重谢!”
他ko中的江抚是个纨绔出身,有个当兵部尚书的爹,先帝爷的轸庸末年就被塞进镇抚司当差,也没谋过几件像样的正事,和京中多数勋贵子弟一样,找份差事拘束着,不至于天天荒唐度日罢了。
宋贤迟疑了一会,看着孙修,眼神里是商榷。孙修放下墨条,刑架上那个说话的堆起笑,讨好地看他。
“你说的那位同知大人,只怕他来了,也救不了你。”孙修冷笑,他向来厌恶这些权贵手底下的狗,沆瀣一气狐假虎威,往往上行下效弄得到处乌烟瘴气。
“这、这,”那人额上有汗,“官爷通融一二,日后也好相见啊!”
孙修道:“此处是诏狱,你莫非以为实在过家家?先想想如何才能活下来,再才是向江同知诉苦!”
东西摆放好,两个锦衣卫一同出去。指挥使换了身轻便官服,擦身而过时,孙修忍不住挺直身板。
宋彦向戒律房望一眼,眼神闪烁两下,还是跟着孙修出去了。
......
难得的雪霁初晴,天光大亮,四下里的积雪晃得白茫茫,太阳露出点光芒,看着暖和,实则还是冻人。
老何踩在梯子上,手里捏着cun联左右试位置。
“歪了歪了,向左偏些!”陆斗抱着罐浆糊在下面喊。
“哎呀,小声喊,耳朵给你震聋了!”
陆斗道:“嘁,你老婆这般叫你就不敢说半个不字!”
老何反驳:“你个臭男人能和我老婆比?你当我老婆我也顺着你。”
陆斗:“呸呸呸!”
写着“四照玲珑”的横批总算贴好,老何拍拍手,慢悠悠从梯子上下来。大门的cun联贴了,里头还得换新的。今年的对联都是傅鸿清写就,商闻柳誊抄,一个文采风流一个铁画银钩,相比往年街上随意买一对来贴的时候多了些清隽风骨。“陆少卿,何寺正!”远远传来个人声,陆斗循声望去,见一个黑红衣裳的矮壮驿使满面笑容,背个大包袱,遥遥向他招手。
“拜早年了,升官发财!”驿使走近一拱手,紫红色的脸上掩不住的喜气,“这是今年最后一批信件,再送信就是元宵后,这些信劳烦您给带进去。”
驿使取下包裹,陆斗接下,“嚯”地叫一声,呲牙咧嘴:“这么沉!”
老何放下cun联,给他搭把手。
驿使憨笑:“要过年嘛,家家寄信都封个几大张,今日派了五个兄弟去送信,这回会儿估计还没送完呢!”
“辛苦辛苦。”陆斗从怀里拿出个红包。
驿使直鞠躬:“多谢陆少卿!多谢何寺正!大理寺的官爷心地好,各位加官进爵!”
陆斗道:“好说,恭祝新岁财源广进。”
“您客气啦!”
驿使红光满面,千恩万谢地走远了。
两人又上上下下忙活好一阵,贴完对联才拎起包裹进去公事堂。
因着年关临近,各个官员还要整理这一年来的刑狱文书,理毕后写成奏表呈送金殿,前段时间过得实在太散漫,大堆的事务全堆在这几天完成,闲适一整年的官员们早就髀ro复生,此刻哀鸿遍野。这其中街坊邻里纠纷最多,分管此类的官员昨夜忙活一晚上,两眼青黑,昏昏然不知身在何方。
商闻柳归在刑狱案件类别中,他平时就泡在府库档案里,此刻驾轻就熟,埋头案牍,笔走如飞地誊写卷宗数目。
“忙了一天了都歇会儿,驿使送了信来,来领自家的。”
陆斗“嘿咻”一声放下包袱,把四方系着的角拆开,厚厚的书信散在桌上。
驿使分类书信,是按照州府来划分,譬如清州府一摞,湛州府一摞,怕弄坏信件,分别用纸包裹着,十分细致。
商闻柳伸展手臂,骨骼嘎拉拉一阵响,由着其他人先挑完信他才缓缓站起来,在清州府剩下那几封里找家里的书信。
家书无非都是那几句叮嘱,独身在外,切记与人为善,遇事留神,不要受欺负。又问何时回家,今年是否在家过年云云。
商小妹在信尾添了话,说要哥哥为她买些京城时兴的胭脂水粉,末了偷偷夹一包家乡的干桂花。
商闻柳心里一股暖意,捧起桂花细嗅,似乎依然身处家乡小院。
前些天一直忙于安置,回家的车马全然抛在脑后了,他决定今日下值便去车马行订车,元日前启程,四日就能到家。
桌上的信被取得七七八八,零星几封散在桌上,陆斗逛了一圈,眼尖看见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