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8
年啊,那从前的事情我分明还记得清清楚楚呢,可怎么忽然一晃眼,又全都忘记了。”
他哽了哽,像个市井老人那样发出一声长叹,抓着温旻的手,捏得很紧:“你从前刚来的时候小小一个,手掌还没我一半大,如今都成了大小伙子,有时候下了常朝爹就看着你,真是威风。二十七年,光阴弹指,可久啊,又像是星火一瞬。”
那声音哪里像一朝首辅呢,温旻不免动容,握住郑士谋微冷的手掌,低声喊了句:“义父。”
“我老了,这也不难怪,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郑士谋喃喃地念,手仍然紧握,等温旻轻声唤他时,才发现这老人不知何时已经入睡了。
温旻愣愣地抽出手来,脸上有些凉意。
他伸手去拭,藏起了袖上那片湿迹。
此时赵尚书的府邸中,人影绰绰,来往的下人都不敢去花厅里触霉头。
花厅里摆着一桌酒菜,却并无人去吃,桌旁跪着一个青年,正是赵尚书的二子赵文良。
赵尚书紧紧皱着眉,站在他面前。
父亲的威严在上,赵文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讲。
过了半晌,赵尚书也忍不下脾气了,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蠢材!”
“爹,哪儿有这么骂自己儿子的。”赵文良小声道,他早和官衙的人打过招呼,把人揍一顿,早日签字画押,案子判完了,这事儿再一盖,没人知道前后原委,也没人会去探听前后原委。他这么想着,倒是十分轻松。
赵复心火直窜:“你还知道你是我儿子!看看你闹的,把个清清白白的人关进牢里拷打逼供,他是谁不好,偏偏又是商闻柳,再不济也是过了殿试有功名的人!你胆子肥了,动天子门生,你把天子置于何处?是愁着咱们家没把柄是吧?”
赵文良横行霸市,几时想过自家的处境,呆愣地由着他爹喷了一脸唾沫。
赵复已是怒极:“你以为你那别苑没人盯着,内阁那个老东西早知道了,他若是上奏皇上,给你扣个谋逆的帽子,那锦衣卫来抓的就是你!”
赵文良一听“谋逆”二字,接着又是什么锦衣卫,登时哭丧着脸道:“爹,儿子知错了!但求爹保我不要进那见鬼的诏狱!”
锦衣卫的诏狱臭名昭著,刑具花样百出,谁都知道若是进去了,脱层皮都算轻的。
赵文良骇得涕泪齐下,扯着赵尚书袍角不撒手。
“蠢材!哪怕能有你大哥半分听话,你爹满头白发都能少些!”赵复本是有意拿锦衣卫来压他,见他这般懦弱模样,心中怒火更甚,复骂一句,“现在已经不是锦衣卫来找麻烦,而是皇上!”
他一指头顶,赵文良闻言,瑟缩一下。
“你现在看赵氏有皇家庇佑,其实早就被推到风ko浪尖,便是这种危机时候,你还在外面给我惹是生非!”赵复忍无可忍,一脚踹在儿子的脸上,将他踢了个仰倒。
“平常出去鬼混就算了,那些宅子美女哪一个我不是睁只眼闭只眼替你瞒过去了,这次你长出息了,闹出条人命来!眼下那郑士谋已经知道了,他难道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赵文良再怎么混账,给他爹这一说,也心慌意乱。
他焦急地爬起来,问道:“爹,那咱们怎么办?咱们、咱们去找姑妈?”
赵复紧盯着这个嫡出的儿子,脸上阴云密布。
半晌,他平复情绪:“太后要递信,皇上也不能起疑。”
他狠狠地捏着拇指上的扳指,决然道:“明日你好好在家待着,早朝之后,同我去臬司衙门请罪。”
赵文良惊慌地扬起脸,却见父亲已经拂袖而去了。
第6章 筹谋
温旻回去时,天又飘了小雨,砭骨的夜风摇得树影乱扫,夜鸦栖在鬼影似的枯枝上,眼睛动也不动,木木地盯着这唯一的行人。
湿冷的风狂乱地卷着雨点,把他头发浸得一绺绺搭在肩上。温旻并不在意这点不适,他抬眼看着凄迷的冷夜,一幢漆黑的巨影矗立在雨中。
卫所到了。
屋里还没有人,炭盆已经点上,空气给烧得暖融融,温旻掀了厚重门帘进屋,带着一身水气,脱下沾满水珠的外氅扔上架子。
他一掀袍子,肃容端坐在主位上。
炭火把仅剩的一点寒气烤尽后,他等的人才姗姗来迟。
“属下来迟,请指挥使责罚。”唐录垂头拱手,脸上看不出甚么情绪。
温旻手上把玩着随身匕首,闻言将刀鞘合上:“说什么罚不罚的,小唐,你和那些老人混久了,学这些东西倒是很快。”
唐录是五年前被温旻提拔上来的,起先只是一个巡城的军余,有年先帝秋猎护驾有功,杀了几个刺客,身手刚勇无匹,温旻继任指挥使一职,听说之后,给他正式的军衔,不久擢升做了小旗。
他和别的锦衣卫不一样,是没有世袭的布衣人家里选出来的,少了许多弯绕和避讳。锦衣卫无非分作两派,一是世袭二是黔首,两看相厌,谁也瞧不上谁,暗地里龃龉不少有。寻常时没闹出大乱子,上面也睁只眼闭只眼略过。
温旻靠军功当上指挥使,明面上是没有靠山的,他需要扶植发展势力,看中这一点,唐录开始在锦衣卫中有了实权,有一些需要奔走搜证的事,温旻也交给他去做。
唐录呼吸放缓,没有出声。
自打认识此人起,便知他是个闷葫芦,温旻顿了顿,切入正题说:“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他说得不容质疑,唐录凛了心神,站得板直去听。
温旻语调微凉,和着噼啪作响的炭火响起:“去诏狱提个死囚。”
他把一张户籍放在唐录面前,那张纸印着官府大印,唐录看了眼,上面没有写明姓氏名字。
温旻森然道:“今夜明西街上有咱们的人巡街,把他放在那里,别惊动旁人。其他的,你知道该怎么去办。”
唐录心下洞明,这是要替什么人顶罪了。
他默然躬身,无声退了出去。
长明府监牢往深了走,还有一座隐蔽的小囚室,森冷阴寒,四壁厚且遍生小孔,寻常声音根本传不出去。此处算不上正儿八经的监牢,专是作囚禁和私刑之用,其中阴私擢发难数。
“你用随身的刀具捅死了那婢女,慌乱之间不慎撞昏过去,等到寻你的下人发现时,婢女已气绝身亡。”
囚室里点着两只熊熊燃烧的巨烛,审讯的狱官脚踩炭盆,偎着点热气,不耐烦地点了点今日堂审的证词。
“发现你的李二是目击证人,你下榻的旅店老板儿子古康成也指认你平时好女色,多次调戏妇女——这混混还因此减了刑。那婢女是个孤女,死了又没家人找麻烦,你若是早日画押,说不准也不用偿命。”
“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