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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段三娘隔着院墙丢过来的大棒叮当当地落在地上,生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于是“嗤”地笑出声来。
宋潮青见他笑了,觉得心情舒畅,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的笑声可能太大,一只鞋底沾了泥的大白鞋“嗖”地从段家飞来,从段月白的脑瓜顶上弹了一下,又砸在宋潮青的脸上,真可谓一石二鸟。
定睛一看,正是段月白丢了的那只。
“两个小兔崽子,拾掇好了就滚过来吃饭!”段三娘的声音凌空杀来,吓得两个人连忙从地上爬起,爬得那叫一个屁滚尿流。
段月白将宋潮青从地上拉起来,嫌弃地帮他擦着脸上的泥:“啧,看你这个邋遢的样子,再丑下去,以后媳妇儿都不好找。”
宋潮青心说:“我这么邋遢是因为谁?还不是为了给没良心的你当垫背的吗?”
段月白只是嘴上不说,但心里是明白宋潮青护着他的。琴川城郊那个离家出走的破庙里头,他也还记得宋潮青两个烧饼半只烤鸡的情谊。
他们这些做妖精的,向来十分重情义,段月白只是脾气不好,也不是真的狼心狗肺。
宋潮青身上、脸上的泥巴十分刺眼,像鞭子一样抽着段月白的良心,提醒他昨晚错认序临时做的有多么过分。
“哥哥,昨晚的事……”他垂下眼睑,有些难以启齿。
宋潮青让他叫得心尖儿都跳了一下,这厮很爱颐指气使,连“宋潮青”的大名都很少叫,下巴一抬就要人按心意办事,别人要是办得不好还要受一顿数落。
他只有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哥哥”长“哥哥”短。
突然一声“哥哥”,真是让宋潮青从受宠若惊中体会到一丝不详:“干,干嘛……你有事说事,何必这么……唔,这么客气。”
段月白拉起宋潮青的手,把宽大的袖子提上去,那条腕子上,雨夜中的抓痕已经淤了血,变得又青又紫,段月白不停地在心里骂自己是畜生:“这个……对不起。”
宋潮青“哦”了一声,尾音拉得老长。看段月白这副知错就改的委屈模样,他差点脱口而出:我在幻境中便已经原谅你了。
可他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转念一想:“我若是就这么轻易原谅,岂不显得太没骨气?这蛋生的破鸟最近也确实喜好蹬鼻子上脸,动不动就对我大小声,此时不立威,更待何时?”
于是他倏地收回了手,捧着那条“快要断掉”的手腕子,将头一偏,故意不看段月白,一脸被碰疼了伤口的受惊模样,像个挨了打的小媳妇儿。
“你……”段月白看了他这副丑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明知道宋潮青故意的,偏偏自己没理在先,只能陪他肉麻地演下去:“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你是了解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昨晚不小心捏疼了你,你要是肯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是肯的。”
“包括不找序临吗?”
段月白一咬牙:“除了这个,什么都肯。”
“那你当街大骂三声:序临是个王八蛋。”
段月白把后槽牙咬出了嚼甘蔗的声音。
“哦,这个也不行是吧?那你写一百遍序临是个大废物总行了吧。”
段月白无声无息地拾起那只命运多舛的白鞋,开始疯狂地追杀宋潮青:“你不用原谅我了,我直接把你灭口!”
糟糕,立威立到马蹄子上了。
等到两人互殴到气喘吁吁,宋潮青终于吩咐元恒和元虎端来热水,两人分开沐浴更衣,回段家用饭时,已经是中午了。
段三娘到底没在家里等这两个不孝子,自己约了闺中密友去买首饰,只剩两人比邻而坐,难得安静地吃起午饭来。
饭吃到一半,宋潮青温言让伺候的小厮离开,对段月白说:“你别忘了去拿汤冬菱的眼睛。”
段月白夹肉的筷子一顿,一块裹满汤汁颜色诱人的红烧肉“吧唧”一下掉在桌子上,滚了两三下,在桌边坠崖身亡:“我说怎么好像忘了点儿什么事儿……汤冬菱还被我拘在定魂棺……”
他连忙把那木头做的小匣从荷包里拿出来,立即开了,唤了三五声“汤冬菱”,可连鬼影都没见到。
“真是怪事。”段月白喃喃道:“这定魂棺是用千年桃木做的,从来没跑脱过鬼,她怎么不见了?”
“可能是投胎去了。”宋潮青道。
段月白收起宝器,皱了皱眉:“兴许吧。可眼睛还没找到,她就这么去转世投胎?算了……人在想什么,我也是不懂。”
宋潮青瞧着他手中的荷包,说:“明家的事,说没结束吧,可变成厉鬼的汤冬菱已经不见了;可要说结束了,其中还有好些个疑点。”
“昨晚凭空出现的那只猫,你还记得吗?”段月白问道。
“自然记得。墨玉垂珠,少见得很。”
段月白放下筷子,突然没了胃口:“我总觉得那猫不简单。再结合第一次与汤冬菱接触时得到的那条猫儿断尾,我更觉得此猫就是局中人。而且我这荷包里遗失了一枚鱼鳞,怎么想怎么怪。”
宋潮青频频点头:“那猫说不定就是幻境之主。”
“你说得对。可能就是它挑拨汤冬菱复仇,把一个好好的小姑娘鬼变成那副牙碜的……呃,丑样子。”段月白催促道:“快些吃,饭后我们赶快去将汤冬菱的眼珠子取回来,赶紧兑现承诺,免得夜长梦多。”
宋潮青此番不着痕迹地点拨甚是成功,心中长舒一口气,简直要泪流满面,默默用神识对归西的师父磕头:“师父,小师弟也渐渐活出个鸟样了,您老人家安息吧……”
“你快点儿吃!怎么越说还越磨磨蹭蹭的了?”段月白对他这一棒子打不出两个响屁的烂样发愁,意识到他又变回了那个什么事都不爱管、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宋潮青。
宋潮青温吞地喝了口汤,说:“烦人,折腾了大半宿,也不让人吃点儿好的补补,牢头都没你严苛。”
段月白的指节已经被摁得嘎巴响,用另一种语言再说:“你如果不快点儿,我就要动手了。”
还没轮到他真的动手,元虎从庭中小跑过来,进屋的时候满头是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热的。
他掏出一块洁白的丝帕来擦:“少爷,刚刚得到的消息,明公死了!”
“死了?”段月白歪头:“什么时候死的?”
元虎擦好汗,又把那块帕子叠整齐放回怀里:“就今天上午的事儿,我是听幼容说的。我还听说啊,二公子明玉清遣散了那群做法事的和尚道士,明公的丧事也不打算大办呢。”
宋潮青可算吃完了一顿饭,放下碗筷,说道:“哦,知道了,你下去吧。”
元虎原以为自己带来的消息十分有用,没想到少爷的态度如此轻飘飘,未免觉得有些委屈,扁扁嘴垂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