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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铎推开院门,神情复杂。

偷听是非他本意,只他来的实在不巧,正好听到那声“遗臭万年”的大吼。

他惊了一瞬,正要推门的手顿住,待反应过来,就是他儿子那番大逆不道的话了。

*

正在回京路上的骆修远,接连收到了三封曲正诚催他加速的信。关键这三封信都是同一天收到的,间隔时间各不超过两个时辰。

可见送信的人是真的很着急了。

骆修远不免有些担忧,他的老师虽说有些奇奇怪怪,但绝非是小题大做之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都有些乱了阵脚?

所幸他离燕陵的距离已不算远,于是快马加鞭,赶在日落之前回到了燕陵。

盛大晚宴过后的第二天,皇帝就专程派了宫人召骆修远回京。

专门选在宴会之后,亦不曾大张旗鼓地下旨,不过是不想让他占了属于骆修启的风光。

江南路遥,饶是圣上旨意不能拖延,骆修远还是花了将近一周。

一周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事。

骆修远的“邪门”在前,骆修启的“叛逆”在后,早已不比当年年轻力壮的皇帝陡然生了心力交瘁之感。

这让他甚至分不出心神处理这位他不喜爱也不在意的孩子。

于是得知骆修远回来之后,皇帝只疲惫地甩出一句“无需入宫,无需拜谒,自行回府”。

骆修远也乐得清闲。

他无比低调地回了燕陵,又无比低调地重新搬进了灵王府。

忧心国事的大臣们明哲保身,便显得小人与世家尤为活跃。

在所有人拥挤着向前追捧二皇子的时候,没有人在乎曾经也拥有过这种待遇的大皇子看尽了他们趋炎附势的嘴脸。

燕陵是一锅烧滚的热油,只等待一粒火星。

虽说骆修远觉得无人会关注他,但保险起见,他还是等到夜幕降临时才动身从地道去了密室。

不识情爱滋味的曲正诚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何谓度日如年。

等待骆修远的这段时间,他已在密室中来回踱步了许久,眉头紧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陷入了魔怔。

“先生,您急着找我是有何事?”骆修远转动机关打开石门,从容不迫地问道。

他虽远在江南,可燕陵的消息也一直有在关注,自信如果事情足够危急,他不可能毫无所知。更何况,他回到燕陵也已有小半天,足够他将近日发生的事情都梳理一遍。

他如今的形势是不妙,但应该也没严重到这种程度?

曲正诚深吸一口气,他看着骆修远,眼神中有着明显的愧疚,“殿下,我信错了人。”

上一次到这个密室的时候,他高深莫测地告诉骆修远与顾成霖无需担忧,言语间闪烁其词,幸灾乐祸地看着顾成霖急得抓耳挠腮,兀自享受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乐趣。

然而他现在不敢再作妖了。

曲正诚老老实实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追溯到他和沈长卿成为朋友开始,一个字也不敢漏下。

“可我没想到,沈长卿居然骗了我,沈明欢的确不是真心扶持二皇子,可……”曲正诚咬牙切齿。

“他想当皇帝!”

“什么?他想当皇帝?”骆修远惊讶地复述了一遍,尾音不自觉上扬。

曲正诚义愤填膺的表情顿住,他狐疑地问:“殿下,你刚刚,不会是在开心吧?”

“怎、怎么会?”骆修远轻咳一声。

——怎么会不开心?

骆修远本就无意皇位,这片山河如果能交给沈明欢,他简直再放心不过了。

“殿下,你别担心,还没到最后一刻,我们不会输的。”曲正诚见他表情怪异,像是强忍着什么,赶忙安慰道。

骆修远表情更加扭曲奇怪了,他吞吞吐吐,“其实,那个……要不我们……”就算了吧?

“我们也该反击了!”曲正诚心里也没底,但看骆修远这么“恐惧”,他还是铿锵有力,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沈明欢有镇北军又如何?只要能解决何彰,陷阵营不也是顾成霖一人说了算?”

“先生。”骆修远不赞同,“何将军是无辜的,不要算计他。”

曲正诚望着对方认真的眉眼,一时无奈,“我的殿下啊,两军对阵,哪有无辜一说?”

“两军对阵,也该堂堂正正。”骆修远很固执。

如果他要的东西需要双手沾满鲜血才能得到,就算那东西再好,他也宁可不要。

曲正诚有些头疼,可说实在的,他之所以选择骆修远,对他尽心尽力,不正是看重这份赤子之心吗?

这世间干净的人本就不多,少一个都是莫大的损失。

“好吧。”他说,“我们从长计议。”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曲正诚也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

当一个好人,总比当坏人轻松。

可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情,只有坏人能够做到。

总有好人要成为坏人,背负着满身罪孽,痛苦而挣扎地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沈铎:孝死我了。

一日一迫害之沈铎篇,完成√

第19章 君臣已与时际会(19)

“再不动手,春天都快到了。”

黎承濯故意露出一副愁苦面容,“沈先生,我想回黎兰过年。”

沈府的小花园里有一个巨大的荷花池,不过这个季节已经没有了荷花,只有零星几片残叶。

池边的石亭里,沈明欢与黎承濯相对而坐。

皇帝没有限制对方的行动,毕竟黎承濯身边里里外外都是皇帝安排的人。

……当然,只是皇帝“以为”。比如现在这些人就恭敬地对沈明欢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跟着沈安下去喝茶去了。

黎承濯虽然早就知道这件事,还是止不住啧啧称奇。

收服人的手段他不是没有,无非威逼利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这么短的时间,他自认是做不到的。

沈明欢斜睨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神,你就没想过,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皇帝的人呢?”

黎承濯更吃惊了,“你的手都已经伸到这么长了?不会整个皇宫都是你的人吧?”

黎承濯想起宴会时独自坐在上首的皇帝,金色龙袍更加衬得骆澹积威甚重,然而他现在只觉得对方可怜,啊,这就是写实版的“孤家寡人”吗?

“我没那么闲。”沈明欢又瞥了他一眼,随口道:“皇上身边的内侍主管,就是负责给你安排人的那个头头,只有他是我的人。”

黎承濯正要玩笑般恭维他的本事,正巧一只小鱼搅动水声跃出水面,它身后追着一只大鱼。两只体型不一的鱼儿相继于半空中划过弧度,而后清脆入水。

“大鱼治小鱼?”黎承濯被声音引去了注意,又觉这画面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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