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69


黑泽阵停下了所有动作,他能用信手拈来的瓷片夺走性命,可是他不行。

5.

但他想要放弃也做不到,这一批外放的杀手中,唯一的命令是杀了他。

杀了他就能获得代号,杀了他才能活下来。

小巷早已坍塌成断壁残垣,四散的鲜血溅在墙上。次日清晨黑泽阵又回来一次,这时追兵的尸体早已不见了。

这就是组织,庞大而隐秘;压迫而无形。

使命是垂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只有死亡能摆脱它。黑泽阵并不想死,所以他只能挣扎着活。外放出去的杀手从此与组织失去联络,可组织总能找到他们死亡的位置,它也不担心他们潜逃——长于厮杀的环境里,和平的世界并不接纳。伦理,秩序,和平,社会规则上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柔弱而不堪一击,他们要么死,要么在最后自己回去。

黑泽阵没有失败,也不算成功。再之后见面是火车上,他压低帽檐,试图随西装革履的大人物混上车。独自外放的历程里,他需要什么来维持生计,前方的熊皮帽就是他此行的目标。可他被乘务员拦下了。乘务员扯住他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他是和我一起的。”

人群中唐沢裕转身,他在绿皮火车的台阶上,眼含笑意而目光明澈。

“还愣着做什么?”他略一颔首,“过来吧。”

——便利是他的最高准则。任何阻拦这种便利的人都会被毫不犹豫除去,再直白点,他不喜欢给自己添麻烦。

可从最初的最初开始,黑泽阵就在这准则之外。

无论是放自己脱逃——抑或带他上车;对唐沢裕而言,这都不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他违背了自己的一贯行径,黑泽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这唯一的例外,可那个干燥的春日,晴朗的蓝天下,火车台阶上的人回过头,他从陌生的眼神断定,唐沢裕并没有认出他。

他从那辆绿皮火车上跟上去,一路一直跟到俄国。这么多年他甚至是唯一接近目标的那一个,可最后一步却迟迟没有动手。

他知道他的生活,他的习性,知道他讨厌不放糖的黑面包,喜欢在晚饭加一碗汤。工业革命扬起的烟尘弥散在大气里,家中的窗子在早间打开,到了晚上就会积一层灰。

他中午关窗,扫一次,晚饭前又会再扫一次。日复一日的重复中他接过做饭、家务等一应琐碎的事,然后他总结出一个规律,只要他在这里,唐沢裕一定会在六点之前回来。

6.

唐沢裕与那些人走得越来越近。

连带着黑泽阵都亲密。他对关押犯人的牢房越来越轻车熟路,围着的一帮人看到他过来就喊:小孩。

黑泽阵并不回应。

这是个看在唐沢裕面子上的称呼,一个小团体被纳入大团体中,即使有个人再不合群,也能自动成为他们的一员。

风声很紧,越来越多的秘密警察潜伏在街道上,志同道合的人死了一批,接着又背叛一批,唐沢裕低头在地图前,忙得只能够招了招手。

黑泽阵过去开锁,听到零碎的话语声:

“指挥处……”

“冬宫。”

“驱逐舰。”

在他身边围绕着很多人,有钱的,没钱的,有权有势的,流放他乡的。无论身份的高低贵贱,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他们是平等的,并不会过问彼此的出身背景。

唐沢裕中午破例回去,黑泽阵问他原因:“因为明天就开始了。”

“今晚是最后的休息,”他说,“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就算死了,还不能和家人告个别吗?”

那些和他并肩作战的性命,被他评断得那么轻易。黑泽阵知道是他习惯使然,他见过太多人,自然也见过太多人在他面前死,重复的事情经历太多,于是他说起这些都轻飘飘的。

唐沢裕又说:“他们让我和你单独待一起,我就回来了。”

黑泽阵突然就卡住了。

唐沢裕靠在他大腿上。窗外有汽笛和马蹄,已经有汽车出现在马路上,比老旧的马车快得多,后者注定要消失在时代里。

唐沢裕轻轻说:“你会死吗?”

“我不会。”黑泽阵说,还是他一贯的风格,“你不要我死我就不会死。”

唐沢裕就笑,笑完他说:“我也不会。”

……

“但他们会。”他叹了一口气。

“很少有什么让我这么……拼尽全力,”他说,“我看到转折。截然不同的历史,那么多人,那么多人聚集起来。不一样的想法。同样的理想,”

他说,我真的没有见过。

黑泽阵没说话,他想:这就是你和他们舍生忘死的理由吗?但他没有开口,唐沢裕这时候的情绪应该是怅然的。

房间里很沉默,像落雪后的寂静的旷野。窗外的阳光悄悄收窄到餐桌边。

“我该离开了。”唐沢裕摇摇头,“之后就走。已经留得很久,足够了。”

黑泽阵说:“好。”

从那列绿皮火车上跟着他,他随他走过很多地方。他说好是因为,唐沢裕离开的计划里包含自己。

他是打算着带上自己一起走的,所以他说好。如果他某天不告而别,黑泽阵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第221章 Extra1

7.

有时他想起烟雾,想到死,想到其他诸如此类而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些无疑都可以用来去形容唐沢裕。

当他在人群里——他当然置身其中;毫无疑问,只有他想,他就是满场的目光焦点。

好像有一道炫目的光追着他,明亮灿烂到无法直视,他和每个过路的人侃侃而谈,气氛融洽到让人忘我。

志同道合的朋友,势均力敌的对手。这些他都不缺,当他宣布离开的消息,绝大多数人都是不解。

雪花般的信件追来送行,早上黑泽阵看邮筒,满到冒尖的纸页就哗啦啦掉出来。

华丽或稚拙的字体,后面都跟着一个问号。黑泽阵帮他理信,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给他:“你真的想走?”

“需要的,”唐沢裕说,“都已经道别过了。”

他说,不是我想,而是我不得不。

黑泽阵并不理解,但他的离开确实蓄谋已久。那时地图还是战略的军备物资,唐沢裕打了漫长的报告把它带回来,摊在桌上,和黑泽阵一起琢磨去处。

“这里?”他点出一个位置。黑泽阵想了想:

“我不了解。”

“这个地方不太好,”过了一会,唐沢裕又否定了它,“你看。”

他指的位置是一道山脉。

“北上的热空气被山挡住,在山脚形成气旋,然后这里就会下雨。”他皱着眉,“会很潮湿。很冷。”

漫长寒冷的冬季里,他裹着毯子,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