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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航、松田阵平,最后是萩原研二。

按照牺牲的时间顺序,墓碑的位置从墓园深处一直排到门口,上一次来,诸伏景光的前面还是一片空地,现在,密密麻麻的石碑却将那笑容温和的猫眼青年淹没在了后面。

沉默的碑林,无声地注视着穿梭其中的金发身影。

早年降谷零会在碑前停留很久,他有数不清的话想说,自己破获了什么案件、哪一位好友成功升职。渐渐地,过去的话题已经被时光模糊得遥远,他站在漆黑的石碑前,所剩的只有沉默。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

说自己听到了背后的议论吗?

说东京的犯罪率又上升了三个点吗?

远在天堂的人,不该被凡间的琐事打扰,这些留到降谷零在深夜思考就可以了。于是他打扫灰尘、换上祭品,抬步就要离开。这个时候,降谷零却突然猛地一转身。

漆黑的石碑光滑无比,表面的反光像是一面镜子。一闪即逝的倒影里,他突然看见,一个黑发的身影,不远不近,就这样安静地站在身后。

而墓园除了他,没有人。

*

降谷零疑心自己遇上了灵异事件,可早年间曾经身为侦探的、根深蒂固的唯物主义,又在告诉他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为此降谷零破天荒多来了几趟墓园,最后的结果却是无功而返。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老了,一时的眼花也能造成这样的错觉。可当时的角度,根本没有树、没有石碑能被幻视成这样的人影。

深黑的石碑像一个难解的谜,从此时不时在他眼前晃过,没等他窥破真相,起身时,眼帘蔓起的深黑色便迅速吞没了他。

神经退行性疾病。

由神经元或其髓鞘的丧失所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恶化,出现功能障碍。

这个遥远的、似乎只在医学杂志上惊鸿一瞥的名词,此刻却真真切切地降临在降谷零身上,而且那么巧,就在自己即将退休的前一天。

曾经他与风见裕也并肩同行,可靠的下属却最终被病魔留在原地。现在,被疾病追上的人成了他。

探视的人被降谷零拦在病房外,一切就像三十一年前那样,苍白惨淡的病房,机械的嘀嘀声无尽回响。如果他想的话,完全可以调来全世界最顶级的专家会诊,让病房人流出入络绎不绝。

可他却没有这样做,因为真正希望能守在床边、乃至留在世间的人已经不在了。

伊达航、松田阵平、萩原研二、诸伏景光,风见裕也。

或许可能,还要加上那个讨厌的FBI。

你们都在哪儿。

我就要去找你们了吗?

神经退行性疾病有慢性的种类,可在降谷零身上发作的速度飞快,两天后他已经失去了对半个身体的控制能力。不过这样也好,回想起风见裕也,他觉得自己应该走得更利索一些。

世界渐渐地昏暗下去,降谷零疲惫地闭上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真的死了。

思维停止流动,一片平滑的黑暗里,却渐渐浮现出一圈白光,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亮着光的洞穴,身后的风呼啸着越过他,往白洞深处而去。

……而他变得也轻飘飘的,似乎就要飞离这具身体而去。

就在这时,自下而来的一种莫名的沉重感,像一个沉甸甸的铁钩挂上心房。铅块一般的重量瞬间扯着他飘飞的灵魂飞快下沉,再一次在自己的身体中醒来时,降谷零睁开眼。

或许这就是死前回光返照的那一刻。

他觉得自己清醒无比,万事万物浮现在脑海,所有的细节如复刻的油画一般清晰。他想起窗沿飘摇的蜘蛛网、阳光惊起的尘埃,每一颗灰尘的阴影都纤毫毕现。

而当他用最后的力气掀开眼帘,降谷零却愣住了。

在他的感知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一个静静坐在病床旁边的身影。

当你看他时,你的视觉能确认他是存在的,可除了视觉以外的其他感官都在说,那里没有人。

半长的黑发,松散地在脑后束成马尾,灰格子围巾垂落下来。

降谷零愣愣地想:他好像认识这个人。

当他为诸伏景光置办墓地时,曾经鬼迷心窍地说,帮我在旁边预留两个空位。负责登记的人一脸平静地刷刷记录:一个是您的,另一个是为谁准备的呢?降谷零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脑海空空。

而在回光返照的病房中,相同的情景再度上演。

他好像忘记过这个人——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被橡皮擦擦除一般,从降谷零脑海里彻底消失。原有的地方只剩下一片空白,以至于他迟钝地花了很久,去回忆自己究竟想到了什么。

降谷零一无所获,只好问:“你是谁?”

是死神吗?

如果是的话,在我死前的最后一眼,能否让我见一面我的朋友?

病房阳光很好。唐沢裕原本只是想坐在病床的窗口边晒太阳,听到身后响起的话语声,他有些讶异地回过了头。

第155章 Case10.目标:zero(24)

降谷零轻声问:“你是谁?”

病床边沿的人影,像一个凭空浮现的海市蜃楼。没有体积、没有重量,像张纸片般立在空中,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

降谷零不由得放轻呼吸。没想到对方却抬眼反问:“你能看得见我?”

他从床边的位置站起来,转而后靠在窗台上。而在起身的那一刻,被子皱褶的纹路却并没有因此产生变化,连最细微的衣料摩擦声都没有。

为什么不能看见?降谷零原本被他反问得莫名其妙,现在却有一些理解了。

这个角度,降谷零终于能看清他的脸。

容貌年轻俊秀,至多不超过二十五岁,肤色极白而眼眸深黑,一种近乎浓墨重彩般的素净。他下颔埋在深灰的格子围巾里,眼尾微微下撇,目光流转间,便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松散神情。

日光自窗外而来,在他身后如水流遇上礁石,温顺地向两边流去。发梢的边缘润出融融的光亮,逆光的角度,却让五官的轮廓不甚分明,只有唇角不变的微笑,沉静而弧度奇异,令人过目难忘。

男人靠在窗边,垂眼看了降谷零片刻,自言自语般道:“你怎么还没死?”

降谷零:“?”

即使是神经退行性疾病,速度最快地从发病到彻底死亡,期间至少还有一周左右的间隔。他只是半边身体失去控制,手臂还能灵活地掀被子,不然也不可能开口说话。

这个人的语气,却像他下一秒就该一命呜呼一样。

降谷零已经很多年没有大幅度的情绪波动,这一习惯终于在这里破了例。当他从死亡的边缘走了一遭,回光返照地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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