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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之下。

基尔放下了手里的枪,即使它被人立刻夺走也无所谓,那一刻她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或许自己送走父亲,又别离弟弟,所有的牺牲、苦痛、挣扎与纠结,就是为了等待着这一刻的。

在这个被从天而降的战火与鲜血浸透的夜晚,黑暗的组织彻底倾没,于是潜藏在阴影里的所有人,都被乍然而起的天光照出了影子,揭开压在头顶的庞然大物,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厮杀的敌人才忽然意识到:他们其实都是有名字的。

简单的红与黑并不能框定他们。

他们是人。

琴酒抬手捂住肺部,更多的血沫从他嘴角溢出来,其实打穿肺叶是所有死法中最痛苦的一种,真正致死的不是出血,而是窒息。

所有的细胞都会对这一种痛苦感同身受,那是缺氧所带来的的溺亡感,于是身体会本能地拼命挣扎,然而再怎么呼吸都不会有更多氧气扩散到血液中了,肺部的收缩与扩张,最简单的维持生命的动作此刻却难如登天,这种痛苦反应在大脑皮层上就更是加倍的,如一个溺水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下沉与死亡。

“我没想到,”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轻笑一声,铺面而来的阴影里,只有他的神色是平静的。“大哥,”伏特加声线颤抖,他说,“上来吧,飞机要起飞了。”

即便起飞,可又能飞去哪里?

直升机上并没有医疗设备,一具健康、年轻的躯体,面对红方无孔不入的监控时,尚且会疲累不堪,更何况他已经快要死了。这样的伤势即使立刻送上救护车都不一定能救的回来,何况在逃亡途中。

其实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清楚,在那颗子弹击中琴酒时,死亡就已经无可挽回地发生了,眼下的一切不过是临死前的幻影,或者说,无用的垂死挣扎。

巨大的茫然无声地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口,从他们进入组织以来,琴酒就一直是高高在上的领导者,组织的存在无孔不入,庞大却没有实感,琴酒带来压迫感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们早已习惯了走在男人的阴影里,协作、出发、归来,以至于某一天离别骤然降临,竟如同新生儿那样不知所措。

琴酒说:“你们走吧。”

于是直升机起飞了。而琴酒,他只是站在原地,望着燃烧的天际线上,越来越远的影子。

“看见了吗,”声音低声说,“这就是原本的结局。”

唐沢裕已经踢打到没力气了,他双手还撑在透明的屏障上,缓缓滑坐在地。

那一刻他的表情是空白的,或许是贯穿脑海的怒火,又或许他真的什么也不敢想、不愿想。墙内与墙外,存在与不存在的区别残忍地将他们隔在两头,唯一的相同点可能就是雨,滂沱大雨泼天而降,它们打在琴酒的黑风衣上,也同样将唐沢裕的黑发浇的湿透。

几缕发丝落下挡住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因源源不断的水幕而变得模糊,似乎已过去极漫长的一段时间,这时唐沢裕的思维才缓缓地开始转动了,像刚刚上完油的老旧齿轮,他慢慢地循声看去。

右后方站着一个男人,他是声音的来源,他就是唐沢裕自己。

唐沢裕从没有试过和自己面对面,这种初见感或许应该是奇妙的,可他内心只烧着残留的死火,实在没有给惊奇留下多余的力气。

站着的唐沢裕却并没有看向他,目光专注地凝视远方,那里是琴酒消失的方向,熊熊火焰倒映在他乌黑的眼眸中,那里跳动着烈火与雄狮,直将眼底照成一片灿金色。透明而坚硬的阻隔,最难以逾越的空气墙。过去的唐沢裕知道这些存在,也因此并没有多费力气,可此刻在他脑内环旋而过的思绪、谋略与布局,就如跳动的火焰那般琢磨不透,一眼望去,只能看见他眼底愈来愈盛的金色光芒。

那一刻唐沢裕意识到他并不是在对自己说话,过去的他其实看不到现在的他,因此他只是单纯在喃喃自语。两人同处在空气墙一侧,却身位于时空两端,此刻在他眼中,只是过去自己的倒影。

过去的唐沢裕就一直看着那里,即使远处已空无一人。他只是站在那,指尖静静地,夹着一根烟。

然后他嘴唇微微一动,低声说:“人类的勇气与正义。”

“呵。”

在那眼底燃烧的是如此冰冷而讥诮的热嘲,以至于滂沱大雨自天而降时,划过他脸上的表情,竟不知是泪还是笑。

第45章 Case5.同谋的暗杀者(完)

耳机里唐沢裕声音轻快,“那就先这样吧。”

MD的录音到此戛然而止,后座的琴酒说:“听完了?”

基尔的思绪在那一刹停转了,如同人类在野外与顶级的捕食者不期而遇,没顶的危险淹没了她,她连牙关战栗起来,身上残留的却只有本能。

被本能操控的水无怜奈,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就见见吧。”琴酒说,“Dassai,出来。”

见见。

见谁?

为什么非得要让自己见?

琴酒的行动小组,不是已经很久都没有添新成员了吗?

基尔尚存一线的思维,便在那一刻皱眉疑惑,表层的意识捕捞到一个答案之前,疑惑已迅速发酵为巨大的惶恐。

血脉相连的亲情令她侧耳捕捉到来自后座的所有动静,起身时衣料的摩擦,单手撑在车窗的习惯,和狭小的空间里,脑袋磕在车顶的迷糊。

她的手本来正摘下耳机,于是那只手也在一瞬间僵在空中,从指尖到肩膀寸寸石化,冥冥中忽然传来一股巨力,将她死死地定在原地,就好像她不回头,静止不动,时间就能一起凝固住,不让后座的人起身一样。

然而下一秒,黑发的脑袋立刻从座位间探了出来。黑色圆框眼镜,湛蓝的眼尾上挑,本堂瑛祐的脸上还是高中生迷糊又羞涩的神情,嘴角的笑容又如此喜悦,如同童年的两人在家中,日日等在门后的弟弟,见到了早出晚归的姐姐。

他的欣喜和雀跃,与曾经迎出玄关的小孩子一模一样,连上挑的弧度都是熟悉的,可这样熟悉的弧度偏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出现在琴酒的保时捷上!

“姐姐,”本堂瑛祐快乐地笑了起来,“欢迎回来!”

*

MD录下的内容本身,就足以让听到的基尔惶恐不已。紧张、恐惧与随之伴生的巨大耳鸣中,她连唐沢裕说过的话,都要花上很长时间才能堪堪理解,更无法注意到许多MD不经意间记录的细节。

衣料柔软的摩擦声,和唐沢裕温和的嗓音,背后的另一道呼吸。

录音的时候,唐沢裕就靠在琴酒怀里。

不怀好意的表情,和温和平缓的语气,很难相信一个人居然能同时完成两件这样矛盾的事,推开主卧的门时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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