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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居然是陈命。
江知也朝马车外张望了一下,没问花醉的事,只道:“我现在在哪?梦溪?”
“是快到梦溪了。”
“是大哥要你带我回去的?做什么?莫非还打算把我扔进那个淬炼池?”
“家主的用意,属下并不清楚。”
也是,陈命就是那种拿钱办事从不多问雇主最爱的侍卫。
江知也费力地靠着车厢壁坐起来,继续道:“本少爷昏过去之前还在北派,现在一觉醒来都快到梦溪了,你给我喂了什么药?”
“属下不知,在洛水桥接到三公子时,三公子就是睡着的。”
“……”
那估计是花醉给自己下的药,后劲还挺大。
江知也琢磨了一会儿,估摸着段泽应该发现自己不见了,说不定都已经找到梦溪去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保全自己。
“本少爷饿了,有吃的吗?”
“没有。”陈命干脆道。
江知也:“?”
“家主吩咐过,以后三公子就是陈氏山庄最低贱的奴仆,不必太过优待。”
江知也怔了怔,一股寒意陡然从心里升起。
陈留行他……到底想干什么?
-
很快江知也就知道了。
他被抓回陈氏山庄后,连陈留行都没见着,就被迫戴上了脚铐和手铐,扔去最下等的仆役院子里做粗活。
天不亮就被棍子抽打着起来,吃的都是馊掉的剩菜,还有很多重活要做。
之前的陈野在仆役间的名声实在太差,这些人落井下石,变本加厉地折磨他,还会故意用水泼湿他的被褥,逼得他不得不睡在地上。
数日后。
江知也病倒了。
他烧得稀里糊涂,蜷缩在破烂的棉被里,嗓眼干疼得快要裂开了,屋子里连盏茶也没有,只有仆役嘈杂难听的谩骂。
木棍一下一下抽打在棉被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棉絮从破洞里飞出来,落在失去色泽的干枯黑发上。
江知也吃痛,把自己蜷得更紧了,神志不清地呜咽道:“段、段泽……”
“瞎叫唤什么!还当自己是金贵的陈三公子呢?一点小病就敢偷懒,起来!装什么死,今天你就算烧死了,也得先把衣服洗完再死!”
“……”
江知也已经被打得半昏迷过去了。
他觉得很冷,迷迷糊糊中想起和段泽同床共枕的那个冬夜,也是这么冷,冷得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后来段泽去拿了一个汤婆子给自己,塞进怀里……
好冷啊。
他昏过去又醒过来,身边似乎有很多人跑来跑去,好像在嚷嚷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变得十分安静,凉水滴在苍白而焦渴的唇上,还有只微凉的手在轻轻摸着他的额头。
“段泽……我好疼……”
“三公子,你清醒一点。”陈命沾了点水,拍在他的额头上,“是我。”
江知也被拍得一个激灵,略略回神,失去光泽的眼珠动了动,瞟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是你啊。”
“起来喝口水。”
江知也伸头,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水。
“药呢?”
“没有药。”
“那本少爷就要烧死了。”江知也歪着头躺在他怀里,说话沙哑而轻声,兴许是喝过水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容,“我死了,你怎么办?”
“你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能死。不然你不会特意来杂役院找我,又不带我去见陈留行,留在这里照顾我。”江知也闭上眼睛,声音虚弱,却有种笃定的平静,“剑庐的淬炼池,恐怕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扔人进去的,所以陈留行在等。他要折磨我、报复我放走了段泽,但你得保证我活着,活到那个时候,否则你没法向陈留行交代。”
“……你到底是谁?”
江知也心里咯噔一下,被这一句话吓得魂飞天外,一时岔气,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抖得像片簌簌落叶,险些咳得背过气去。
过了会儿,气若游丝地继续嘴硬道:“怎么,连你家陈三公子都不认得了?”
陈命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须臾,起身去找了个大夫过来,又照料了他几天。
江知也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他倒也随遇而安,病好了以后在杂役院勤勤恳恳地干活,该吃吃该睡睡,除了人消瘦了几分,精神居然还不错。
多亏了陈命。
那天过后,不知怎地,陈命隔三岔五就会来杂役院,而且从不空手来,有时是两个馒头,有时是一块夹了肉的馍馍。
两人悄悄蹲在水缸或者柴垛后面,一个吃,一个看。
某天江知也吃了他三个肉包,吃完还很不舍得地嘬了嘬手指上的油腥味,过了会儿,实在忍不住了,道:“喂。”
陈命正盯着地上的蚂蚁发呆,闻声下意识应道:“什么?”
“本少爷以前对你那么差,你不记恨吗?”
“我不喜欢记这种没用的东西。”
江知也噎了一下,讪讪道:“那你人还挺好的。”
“你又不是陈野。”
“……”江知也眼皮狠狠一跳,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笃定,心里兵荒马乱的,嘴里反驳道,“胡说,你扯一扯本少爷的脸皮,看看是不是真的?”
陈命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道:“不用扯,是真的。前些日你烧得都能煎鸡蛋了,什么易容手段不掉皮?”
“那你——”
“皮还是这张皮,里面的人可就未必了。”陈命用最平静的口吻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说完还冲他一笑,“不是吗?放心,唯独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家主的。”
江知也:“……”
江知也被吓到了,好几天没跟他讲话。
陈命依然待他很不一般,每天雷打不动带吃的过来,偶尔还会取出一盒药膏,替他涂在被磨破的手脚腕上。
久而久之,居然也生出了一点患难与共的感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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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江知也还没来得及吃上陈命带来的食物,就被几个侍卫拖到了前堂。
这是他被抓回梦溪以来,第一次见到陈留行。
陈留行一身紫金锦衣,手里端着根碧玉烟杆,下垂的眼尾显得有些恹恹,姿态放松地坐在主位上,睨着他。
江知也硬是被压着跪了下去,头撞在地上,磕出一片血痕。
陈留行细细地喷了口烟,须臾,示意守卫把人松开,轻轻一笑,不紧不慢道:“你和段泽私奔,实在是伤透了为兄的心。这几日略施惩戒,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江知也爬起来,擦掉额头上沁出来的血珠,伴着手腕上铁链的当啷声响,也跟着笑起来:“不敢。”
他披头散发,衣衫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