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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配出现在老宅。

她知道,他还在怪自己。

怪爹娘去世时,自己没回来。

怪他闹别扭离家出走时,自己还是没回来看一眼。

但当年她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当时兴文被褚长捷推水里差点淹死,公婆不过小小训了几句,就以孩子不懂事为由轻轻揭过。

她找褚正雄哭诉,褚正雄也不以为然。

还说兄弟俩打打闹闹很正常,这不是没出事吗?

哪里正常?

兴文才多大,褚才捷跟小北一年的,这叫玩吗?

兴文又那么小,根本没办法坐火车。

而她也不放心让兴文留下,她相信如果爹娘知道自己当时的处境一定会体谅自己的。

可小北为什么就不能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呢?

算了,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就是不贴心。

母子多年隔阂,她也不指望一天两天就消弭,只希望还有缓和空间。

这既是出于利益考量,也是出于那份试图补偿的母爱。

暨娴自私惯了,她以为自己的“母爱”重如千金。

以为自己说几句好听话,暨和北就会乖乖由着她摆布。

就像对二女儿和小儿子那样。

只要她适当流露出脆弱哀戚的一面,小儿子便会心疼不已,挺身保护她。

但她忽略了成长环境的巨大差异,造成暨和北从根本上就和褚诗文姐弟俩不同。

暨和北开车赶过来时,暨宗兄妹俩正好从院子里出来。

他停稳车,缓缓向两人走来。

表情冷凝,五官没有特意展露出凶的一面。

但周身都透着不善不好惹,彷佛盯紧猎物的豹子,随时可能扑上来把猎物撕碎。

“我上次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许脏我家门口的砖?”

暨娴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准备被这句话击得粉碎。

侧首,眼神无助的看向大哥暨宗。

暨宗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他干咳一声,绷着脸试图摆舅舅的谱:“小北,怎么说话呢?一家人不能坐下好好聊吗?”

暨和北嘴角讥诮勾起,看向他的眼神睥睨。

什么也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冷冰冰,带着无限嘲讽意味儿的眼神彷佛在问:一家人,你也配?

暨宗确实被他的眼神冻住了。

当年那个只会露出愤恨伤心眼神的倔强少年长大,有了足够的攻击性,不是他能训斥的了。

暨娴心也跟着沉了沉。

知道暨和北根本不会给自己开口的机会。

她抓紧手里的包。

略微迟疑了几秒,还在思索要不要拿出事先准备的底牌。

“小北,我知道你对我这个妈有怨言,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想跟你敞开心扉聊一聊。”

暨和北冷嗤一声:“没什么可聊,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怨恨那么宝贵的情绪你以为我会用在你身上?”

暨娴被气得心梗。

“如果你不怨,会是这个态度?”

暨和北:“我心情不好时,路边的狗也要被我踹两脚。”

这是把自己比做狗了啊。

暨娴银牙差点咬碎。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愤怒压下去。

这次她不再迟疑,将提前准备好的她娘的遗物掏了出来。

“小北,你还认得这个镯子吗?”

暨和北目光射过去。

冷漠的眸子里蹿出一团火苗。

她竟敢拿外婆的遗物当筹码……

当真不是个东西!

暨娴恍若未觉。

还在喋喋不休:“你外婆当年逗你时说,这是留给你未来媳妇的,还叫妈帮你保管着。”

她顿了两秒,抬起眸子看暨和北。

接着道:“妈想用这镯子换一个心平气和聊一聊的机会,如何?”

好一个“换”!

暨和北定定看着她。

只觉得眼前之人越发面目可憎。

半晌。

薄唇微启,语气凉凉道:“好啊。”

说完,他摊开手。

示意暨娴把东西拿来。

暨娴也回望着他。

母子俩谁也没说话,但眼神里却是一阵刀光剑影,较着劲。

不知过了多久,暨娴败下阵。

缓缓伸手。

“给你。”

大儿子的忤逆虽令她心情十分不悦,但装腔作势似乎刻在她DNA里。

尽管不满暨和北寸步不让的举动,面上却还是温温柔柔。

彷佛自己是绝世好母亲一般,语气颇为亲昵:“你外婆给你的,妈再如何也不至于昧下它。小北,你这么防备妈真是伤妈的心。”

暨和北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而是摸着镯子底端凹进去的花纹,那里有他幼时不小心划的一道痕迹。

确定镯子的确是外婆遗物,暨和北才将注意力放到暨娴和暨宗身上。

“我言出必随,不是要聊吗?”

“走吧,到街角老茶馆,想谈什么今天一次谈个够。看在镯子的份上我给你们这个机会。”

那高高在上,彷佛恩赐一般的语气,着实刺激人。

别说暨娴脸上的假笑差点维持不住,就连暨宗也没好到哪儿去。

两人心里其实都还当自己是能随意插手暨和北生活的长辈呢。

不得不说,二人在这一点上很一致。

暨娴和暨宗看看对方,用眼神给彼此鼓劲:忍一忍吧。

暨和北余光瞥到这兄妹俩“眉来眼去”。

突然间,想到一件陈年旧事,只觉讽刺又好笑。

三人很快到了老茶馆。

街头老茶馆就是个露天坝坝。

坝坝里摆着遮阳伞,竹桌竹椅。

暨和北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暨宗两人看看毫无私密性的环境,忍不住蹙眉。

但看大儿子/大侄子懒洋洋坐在椅子上,已招呼服务员上茶,还让人拿烟来。

两人只能捏着鼻子坐下了。

这个点喝茶的人不多,服务员动作很快,长嘴壶高抬,范儿拿捏得十足,隔两三米就把茶泡好了。

暨和北撕开香烟包装,拿出一根点上。

暨娴暨宗不开口,他也不问,比的就是看谁更坐得住。

果然,还是暨娴先沉不住气了。

“小北,你有没有想过往海市发展?”

暨和北吐出个烟圈,微眯着眼睛。

笑容竟有一丝丝和善:“你想说什么?”

大约是临近结婚他心情的确不错,面对这种虚情假意他竟觉得陪他们玩玩也不错。

他想,在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时打破他们的幻想,再狠狠给上一刀,两人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这是今日他最友善的时刻。

暨娴以为他心动了,强行扯出的笑容终于稍稍真实了一点。

“你是我亲儿子,我当然是希望你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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