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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青黑的沟壑在日光下更加突兀,秃鹫似地盯着孟醇,低声说:“我今天去给沙卡勒的孩子复查,看见他妻子那有几张机票复印件,是下个月十八号的航班。”
孟醇掠过她。
李响青追上去:“他们要走!”
孟醇停住脚步:“所以?”
李响青紧张地环顾四周:“我们趁机逃跑,不可以吗?”
“三队最近被沙卡勒看得很紧,这个节骨眼上出任何问题谁来对猴子和小孩负责?”孟醇想也没想,“你看见沙卡勒的名字在机票上了?”
李响青摇头:“可——”
“那就继续呆着!”
孟醇大步流星走远。
李响青没放弃。她倒真在沙卡勒的办公桌抽屉找到一份订单复印件,上头清清楚楚白纸黑字印着沙卡勒的大名。
举家前往慕尼黑,这一行为足以证明天平已经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倾斜,政治风向不再利于沙卡勒党派的发展,甚至可能到了威胁生命的地步,沙卡勒才不得不做出妥协,拖家带口逃亡德国。
而他们也不应该继续呆在一个毫无尊严的囚笼里,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生命以最屈辱的方式消弭,最终轮到自己头上。
她是个医生,她想救人。
第90章
瓦纳霍桑的地图贴在墙上,四个角泛黄残破,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从北方营到山脊有一条很浅的线,是之前计划让大虹带着孩子们去边境的路,后来被孟醇擦掉铅笔印子,只留下一道透明的凹痕。
他反复回想着李响青的话,抱臂望天琢磨了很久,内心不免动摇。如果是真的,他们确实能够趁这次机会离开——可是工契还在沙卡勒手里,即使成功脱险,身份问题又将变得更加棘手。
孟醇亲自潜入沙卡勒的办公室,如李响青所言找到了航班预订信息,距离出发日仅剩二十天,但他不信老狐狸会放心到只定一班飞机。沙卡勒最大的威胁,也就是自由党头目,全权管辖机场、限制人员出入,沙卡勒必须趁真正的权力机构暂未清算到头上之前,就踏出瓦纳霍桑的国土。
如果他是沙卡勒...如果他是,他应该会大量购买境外机票,钻筛查的空子,在威信被彻底架空前榨干最后一点特权,携带家人飞往安全地带。
假定沙卡勒确有其事,假定他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无暇顾及留在瓦纳霍桑的人,猴子、李响青和赛嘟,就能顺着原来大虹的路径逃跑。
唯一前提,需要拿到通关文书,和猴子被雇佣的合同。
孟醇将东西归位,按照曾观察到的规律抽出几本架子上的书,后面果不其然藏着一个老式保险箱。
他一边腹诽沙卡勒抠门,一边庆幸这群爱财如命的人不重视设备迭代,掏出一串备好的小铁棍,眉头紧皱,撬开大铁箱子,拨开几捆现金,里边还有一道暗门。
孟醇咬着电筒,在昏暗的房间内闷出满头大汗。
他拉开暗门,拿出厚厚一沓纸,每一份合同上都印着雇佣兵的名字和指纹,猴子在很后面。孟醇没找到自己的,包括其他几个队伍较为核心的成员,他猜测李响青的资料大概也被保存在别处。
李响青得知孟醇的意向,忍不住眼眶泛红,好像她们已经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她镇定下来,强忍情绪问:“你的合同怎么办?万一沙卡勒手里还有副本,猴子依旧有被追责的可能。”
她是医生,在沙卡勒身边同样救治为多,即使有身份信息遗留,也难以引起特别严重的法律问题。
孟醇回答:“猴子是越南护照,应该懒得逮他。”
女人默认了国际政府的作风。追问:“你呢?”
李响青担忧地看着他。
“我尽早搞几张通行证。”孟醇摩挲着手心的糖纸,拇指轻轻压平一小道褶皱,“咱们的计划先别告诉猴子,等沙卡勒准备动身再说。”
“你——”
孟醇收起糖纸,拍拍李响青的肩,转身走了。
星星眨眼打量这片土地,沙漠里有一小圈被篝火照亮,显得不那么荒凉。
孟醇喜欢瓦纳霍桑的早晚。两个时间段气温还低,昆虫和动物的鸣叫在空气中传递得很快、很远,鸟类在黑夜失去影子,恬静地隐身天际。
猴子一屁股坐在孟醇身边,抬起手臂擦掉下巴的汗,抬头眺望天空,放松地说:“我操,好久没烤火了——”他把枪扔到一旁,直直躺进沙子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上一次大家都还在底...”
意识到嘴快,连忙坐起来讲别的,“醇哥,你找我有事情啊?”
孟醇坐在沙地,位置较他前些,弓起的后背对着猴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今天干嘛去了?”
猴子碎碎念:“还能干啥啊,每天来来回回就那几样,帮老不死的看仓库、看箱子、卸货——三仓都空了,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守着的必要。”他掏出烟,尾巴在篝火撩了两下,叼在嘴里,“我听别人说沙卡勒被自由党高层针对,手里的军火都要充公了。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吐出浓浓一团烟雾,“是真的就好了。”
孟醇笑了声:“要是真的,之后打算做什么?”
猴子被火光照得黄澄澄的脸十分认真:“没想过。”他挠挠头,抓抓后背,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醇哥,你去哪,我就去哪。”
孟醇扔了颗小石头进火堆:“...你他妈好好讲话,别让我揍你。”
猴子嘿嘿笑道:“哥,是真的。”他也觉得太肉麻,磕磕巴巴摘下烟,咳嗽两声,“大家一起生活这么久,我...我早就把你们当亲人了。”
从底曼不打不相识到逃亡,再到现在,这群破破烂烂的雇佣兵是他这辈子最信任的人。
孟醇静静看着他,过了十来秒,开口问:“没别的想干的?”半天得不到回应,啧了一声,“快点,磨唧啥呢你?”
猴子扭捏地碾灭烟火,说:“想、想读书。”语毕,觉得这话自己说出来尤其怪异,掩饰似地够过枪,抱在怀里,“算不?”
孟醇往他脑袋招呼一巴掌:“——多大点事儿!”转回头,眸底又燃上一丛火,“没其他的了?”
“没了。”猴子怪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想起已经十分遥远的家乡,篝火的温度慢慢融出关于另一片土地的记忆。
他自幼双亲离世,独身在越南生活八年才被中国远亲接走,远赴南非。后经济动荡,一家人再次将他遗弃,为了生存他只能加入灰色组织,摸爬滚打一路来到北非。
至此已经参与过不少佣兵活动,直到在瓦纳霍桑遇见大虹,接着是阿盲、孟醇,才脱离原本的群体安身底曼。
沙子里的人也是沙子,闻风起,顺势动。猴子知道总有一天还得离开,他虽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