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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仆从也是个有眼力见的, 看到不远处走来的医者忙迎了上去, “老先生可是看到告示前来医治夫人的?”

玄尘微微颔首,端的是老医者的出尘。

时南絮抬眸悄悄地看了眼玄尘的模样, 险些忍不住露出笑意,见那小厮来看自己忙做出矜傲的姿态, “我师父可是自医谷而来的。”

医谷在凡世是一个极其隐秘的存在,里面的医者的踪迹都十分诡异莫测,只有世间出现大瘟疫之时,才会出谷救死扶伤。

玄尘侧首看了眼身畔打诳语不带眨眼的少女,眸中轻浅的笑一闪而过,却并未说什么。

闻言,小厮脸色顿时大变,忙将两人迎进府,带着时南絮和玄尘穿过亭台回廊,一直到小院子中,请人坐下了。

“烦请老先生在此等候片刻,我这就去通传家主。”

府中的侍女很识眼色地给两人递上了茶水。

时南絮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了院中的每个角落,在看到那两片枯死的药圃时微微顿住了,心下忍不住叹息一声。

不多时,行色匆匆的沈不周就拎着衣袍,迈过门槛到了院中。

匆匆而来的男人,身着鸦色金丝束腰裰衣,外罩了件古鼎灰的披风,端的是世家公子的矜贵。

立于玄尘身后的时南絮抬眸打量了一眼此人。

倒是有些意外。

目若朗星,剑眉入鬓,看着倒是个如玉的君子模样。

还未等玄尘开口说什么,此人抢先行了个礼道:“沈某人拜见老先生,听闻老先生自医谷而来,想来定是医术高超,还望老先生能够治好我家夫人。”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急切,看着倒像是真的想要人快些救下他的夫人。

但时南絮听着却总觉得有些古怪。

寻常人哪会一见面,就说这么多话,还将人高高架起。

玄尘垂眸不语。

时南絮开口道:“你不若先让我家师父看看你家夫人。”

沈不周这才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对对对,得先让先生看看夫人的情况才是,只是........”

“只是先生到底是男子,我家夫人生性怯弱,恐怕.......”

玄尘抬眼,无悲无喜地看了沈不周一眼。

此人所造因果,皆有业报。

沈不周看着玄尘恍若明镜的双眼,不由得心下一震。

这老者虽须发皆白,面容沧桑,但这双眼睛却像是明镜般能够清晰地照见自己心中所想。

见沈不周这副装模作样的态势,想来碎心所说至少有七分真了,时南絮很配合地说了一句,“师父已经年逾古稀,你莫不是还担心师父有什么想法不成?”

这小药童的舌头好生厉害,说话时的语调温温柔柔的,却绵里藏针。

沈不周脸色微微一变,忙躬身行礼致歉。

“是沈某想岔了,还请老先生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玄尘起身,跟随着侍女走入了周浮月养病的房中。

初入这房中,时南絮就忍不住蹙起了眉。

扑鼻而来的药香苦得让人有些窒息。

房中装潢雅致,甚至可以说雅致得有些过于清淡了些,对于沈家这种的世家大族而言。

重重叠叠的轻罗纱帐后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侍女打起了帘帐。

在看到碎心口中的周浮月时,时南絮抿紧了唇。

修真之人,已入天道,多少能够看出凡世之人的命数。

时南絮只一眼,就能够看出来周浮月已经无多少时日了。

帘帐后躺着的是一个形容枯槁,全无人样的女子,脸色苍白如纸。

方才那阵剧烈的咳嗽,让她唇角溢出了血。

侍女俯身用绢帕为她擦拭干净。

“夫人.......夫人。”

侍女蹲在床沿,轻声呼唤着周浮月,眸中尽是担忧之色。

气若游丝的周浮月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在看到她那双眼的时候,时南絮心下一惊。

因为周浮月的此时的眼眸,和曾经的自己像极了。

幽深的黑,无任何生机的星点光泽。

已然是心存死志。

“清越,你退下罢。”

榻上半倚靠着的周浮月轻声说了一句,清越很听话地起身,但在将要离开的时候,又忍不住看了眼玄尘和时南絮,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

但终究,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脚步极轻地走了出去。

“先生不必医我了,这毒是我自己下的。”

话落,周浮月便仰首歉疚地朝二人笑了笑。

一开口,就是这般令人震惊的话。

时南絮愣了愣,下意识地去看玄尘的反应。

玄尘依旧是平静的姿态,很显然是早就料想到了。

屋内的药香袅袅地燃着,连带着空气都安静了一瞬。

良久,玄尘双手合十,谈了一声佛号,显露了自己的本相,绀青色的发丝由一条素白的绸带束于脑后。

这绸带还是时南絮亲手为他系上的。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将缠绵病榻的周浮月都一惊,忙要下榻跪拜,被时南絮抬手扶住按了回去。

“妾不知师父竟是.......”

“不必多礼了。”

玄尘静静地看了眼周浮月眉眼间缠绕的病气和魔息,“世间贪嗔痴万象,施主何必缠于情爱一物。”

周浮月抿唇,苦笑了一声,眼尾落下泪来。

“师父所言不无道理,可人心难自抑。”

门外忽然传来了点说话声。

“你尚在病中,来此处作甚?”

是沈不周训斥什么人的声音。

紧接着是柔柔弱弱的女子说话声,“表兄,我只是想来看看姐姐。”

时南絮神识离了屋内,前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紧闭的房门前站着一个如风中细柳般的女子,怀里还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黛眉颦蹙,倒有几分西子捧心之姿。

但这婴孩长相和她半点不像,更像屋内病重的周浮月。

沈不周皱了皱眉,手上怜爱地抚过这女子微红的眼尾,“难为你了,浮月心性善妒,害你落了胎,你却能不计前嫌地接过念月,照顾得这般细心不说,还不时前来探望她。”

女子侧首低眉,宛如池中青荷。

时南絮的神识落在那粉雕玉琢的女童脸上,沉默不语。

照顾得这般细心?倒确实是如他所言一般的细心。

但未免太诡异了些。

*

屋子外的交谈声,自然是逃不过周浮月的耳朵。

倚靠在床沿的周浮月,黯淡无光的眼眸看着窗外若隐若现的天光和人影,两行泪无声地淌了下来。

时南絮抬手,轻轻擦拭去她眼尾的泪,心下难受得有些窒息。

碎心说的倒是半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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