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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力道极轻地捏了捏时南絮白皙的耳垂,她倒是饱了后睡得安稳,留着他一人。
心中还挂念着那入了大牢的驸马。
着实是让人生出了些许恼意。
冬日里的皇宫空旷寒冷,大雪纷飞,殿中屏风后却是让人热到有些蹙眉。
惜茗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色泽清透的药汁,用指尖试了试温度后细细地从时南絮莹润如玉的肩颈处淋下去。
时南絮泡在温热的汤药中,被热气熏得有些泛红的脸循着凉意蹭了蹭惜茗的手背。
“殿下,可是太热了?”忆画发现了时南絮泛着红的脸,细声询问她,“这是晏太医开的浴汤方子,说是能驱除公主体内的霜寒之气,殿下且忍忍罢。”
时南絮抬起自己泡得同样泛红的手臂,笑着摇了摇头,“无事,不过是热了些,本宫倒觉得暖和了不少呢。”
其实这浴汤方子早些年晏太医就给原身开过,但安庆帝怕安柔公主遭罪,因此并未让她泡着。
但萧北尘不一样,都快到恨不得早朝都将人带去朝堂的地步了,恨不得时时看着她,生怕她这体弱多病的身子出半分差错。
还让晏太医开了许多药膳,又从库中取了不少稀世药材,给时南絮补身子。
以至于时南絮原本纤弱的身子,到如今确实是养好了几分,就连莹白的面容都多了几分血色,不似前阵子看着一阵朔北寒风吹过就能将人吹倒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宫人会错了意,竟还借旁的太医授意,为安柔公主添了道甜食,用了番邦进贡的乳瓜炖上羊奶,入口香甜丝滑。
好甜食的时南絮倒是还挺喜欢吃这道小食的,体态也愈发玲珑了。
时南絮不喜欢多吃,但萧北尘让她就在宸华殿中住了下来,平时膳食也是他陪着一同用了,以至于时南絮根本不敢挑食。
这日,萧北尘下了朝,执起时南絮柔若无骨的手,扶着她坐下,亲自为时南絮盛了碗乌鸡白骨汤。
冬日里的乌鸡白骨汤最是补身体。
他就坐在时南絮身侧,她忽然有些不安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日的萧北尘,那通身的气息有些让人心颤。
萧北尘悉心地按照时南絮平日里的食量,为她盛了小半碗汤。
他的目光凝视着时南絮,未曾离开半分。
良久,萧北尘眉眼微阖,指尖摩挲过新香囊的缎面。
时候倒是差不多了。
在看到少女动作秀气地仔细喝完了碗中的汤后,取来了丝帕替她擦拭唇角。
萧北尘看着时南絮被丝帕擦得略显殷红的唇,乌黑的眼眸渐渐沉了下去,深不见底。
时南絮听到萧北尘在自己耳畔淡淡地夸赞了一句。
“都喝完了,皇妹真乖。”
第23章 宫廷文(囚珠玉)23
皇宫的夜凉如水, 宫灯的光晕柔和,将白日里的朱墙明瓦剪作纸影,重重叠叠地簇拥在雪夜中, 入目尽是恬静安然之景。
然大理寺狱中的景致却全然不同。
一道清瘦的身影盘腿坐在草垛之上, 纵然腿边是吱吱叫着的蛇虫鼠类, 他却依旧安如磐石地坐着,不曾有半分惊动之举。
在这般昏暗的牢狱中,大理寺的狱卒引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停驻在了他的狱门前。
“皓儿?”
耳畔突然响起了记忆中阿爹平和的嗓音,身形清减了不少的陆延清抬首怔愣了一会, 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许是听岔了, 他又并非阿爹血脉,父亲怎会来这暗无天日的狱中寻他。
“陆......顾大人, 陆尚书来了。”
是狱卒轻声的提醒。
闻言,陆延清倏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转过身就看到了平日里教他要成为清儒君子的父亲,这些时日陆尚书的脸上多了不少沧桑的痕迹。
以往父亲待他皆是严词厉色, 从未有过此刻眼前这般慈和的神情, 甚至那双略显浑浊的眸子隐隐显出了泪光。
“爹......”脱口而出的称呼让陆延清微愣, 而后抱拳行了个君子礼, 歉声说道:“陆尚书。”
陆尚书是朝中的清流之派, 自陆延清儿时就开始教导他君子品行道德, 他纵然对陆延清要求严苛, 但一直将其当作独子疼爱。
在陆延清年幼之时,陆尚书觉得为官时最快活的时光, 莫过于下朝看着粉雕玉琢的长子被自己夫人抱在怀中,手舞足蹈地要他抱。
然而, 眼前高挑的青年虽然身在狱中,鬓发却丝毫未乱,发髻间插着一支素雅的青竹发簪,如今生疏地喊自己陆尚书。
陆尚书一瞬间就觉得心头涌上了苦涩,伸出苍老的手,穿过牢狱的木栏杆,抓住了陆延清抱拳行礼的手,斥道:“皓云,你唤为父什么?”
陆延清抬首,就看到了老泪纵横的阿爹,唇微颤地看着自己。
皓云,是陆尚书亲自为他取的字。
宝镜山有清气曰皓魄,山云万籁俱寂,取皓云寓意儒雅崇高,可养清明品行。
一整日滴水未进的唇有些干燥,陆延清抿了抿干裂的唇,尝到了些许腥甜的血味,唇嗫嚅了几下低声道:“陆尚书,我已是阶下囚,且非陆夫人所出,陆尚书何故......”
未曾想,陆尚书只是攥紧了手中陆延清的手,久久不曾言语。
那日变故突生,一名村妇突然寻上他,言他成了朝中官员,皆托她的福,若是他不赠予银两她,她便要去告御状。
而后就查证出来当年之事,好一出偷换死胎的好戏。
被大理寺的人带走时,陆延清甚至不敢回首看陆夫人和陆尚书的眼神,被关入牢中时身上浸透了晚间的寒意。
这些时日他坐在狱中已是想通了,或许起初还因为从云端跌入泥潭和愧对陆尚书与陆夫人而痛苦过,但君子不取不义之物,是他时刻铭记于心的道理。
陆家长子的身份,本就是他从当初那个死去的婴孩那窃来的,如今还回去也是应当的,更何况权势名利不过虚妄之物,身死之后什么也留不下。
“无论有何事,皓儿你记住,你永远是陆家的长子。”陆尚书苍老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疲惫之色,但言语中却是沉甸甸的许诺。
陆延清听闻此话,本来还算平静冷清的俊脸上出现了点怔愣的神情,手上却下意识地回握住了陆尚书的手。
“爹......”
听到了陆延清不再用生疏的陆大人称呼自己,陆尚书脸上的哀恸之色稍缓了些许,突然说道:“为父特地向新帝请命,而且听闻安柔郡主深夜前往宸华殿为你求情。”
“当朝百官殿前请命,陛下宽恕了皓儿你的欺君之罪,还感念你的才华,下诏擢升你为当朝......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