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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融之示意少年在案几旁边的位置坐下。

林殊文照做,不确定地问:“要我念书么?”

严融之略微颔首:“嗯。”

林殊文双手放在膝前,不像个念书的先生,倒像个听话的学生:“严爷想听什么呢?”

严融之道:“临入夜请小先生来实属无奈之举,按先生的心意就好。我少时起就外出走商,没什么机会读书,小先生念什么书我都听着”

立在案几的灯火晃了晃,林殊文脸颊痒,忍不住伸手挠了下,轻声道:“那我给严爷念几首楚辞吧。”

严融之放下手上旧卷,手肘支起明晰的下颌,一副专注倾听的神态。

见此,林殊文正襟危坐,还接过严融之递来的茶水润嗓,开口就是一首《湘夫人》。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湘夫人》一诗写湘君期待湘夫人而不至,从而滋生思慕哀怨之意,那驰神遥望、祈之不来、又情意缠绵的心,一下子感染了念诗的人。

林殊文把自己带入诗中,少年的音色随诗境辗转变化,念到“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时,恰与严融之目光对上。

他一顿,问:“严爷,怎么啦?”

严融之有着一双阅历匪浅的眼睛,林殊文不敢看这样深刻的眼神,但总觉得对方眼底闪过笑意。

严融之道:“无事,小先生继续。”

林殊文:“哦……”

于是他又继续把《湘夫人》念下去。

罗文从门外探入一张脸,静悄悄地托着端盘入内,把几道南方细致清淡的食物送上桌。

米饭晶莹饱满,鲜汤细腻,虾菜可口小巧,还有饭后的水果点心,一碗加了冰糖的梨汁。

菜量并不多,按林殊文的饭量估摸着准备的。

罗文笑道:“小林先生本该在家用饭,耽搁了时辰,就在这儿吃吧。”

林殊文无措,罗文悄然退出,他对上宅子主人投来的视线,瞬时语塞。

严融之道:“小先生慢慢吃,希望菜能合先生胃口。”

说完并未过度关注少年,手肘依然支着下颌,阖眼养神。

汤快凉了林殊文才在严融之睁眼投来的目光下慢慢喝了,他把书籍抱在怀里,进食又轻又缓,怕东西留着浪费,努力吃了许多。

罗文这时又进来收拾,不过顷刻就出去。

几瓣梨花从轩窗飘进案几,林殊文继续念书,念着念着渐渐止声。

他怔怔望着双眼阖起的宅子主人,确认人已经睡着了,不敢出声,轻手轻脚地朝门外走。

罗文就在不远的亭下坐着,林殊文小跑靠近:“罗大哥,严爷睡着了,这诗还念么?”

罗文一笑:“够了,我进去看一眼,你在此地等着。”

很快,罗文重新出来,盯着林殊文笑:“还得是小先生啊。”

林殊文猫儿似的眸子圆溜溜睁大:“?”

罗文又道:“对了,束脩按每月二十两算如何?”

林殊文吃惊:“二、二十两……”

林家过去给他请的先生,哪怕有功名在身,每个月给的束脩至多五六贯钱。

罗文疑惑:“不够?”

林殊文猛地摇头:“不、不是。”

他脸色涨红:“给的太多了,我没有功名在身,随便给严爷念几句诗,怎么能收那么多银子。”

罗文摆手:“不多,比起那些庸医的诊金远远不够,小先生可是帮了大忙。”

说着把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觉得人比上次初见还清瘦,就问:“小先生还饿吗?不如随我到后厅吃些宵夜填饱肚子。”

又道:“若先生不介意,宅子里有收拾好的客房……”

林殊文连忙摆手:“罗大哥太客气了,我还是回去吧,已经到了休息的时辰。”

罗文眼睛转了转,林殊文一急,声音微微哽着。

“我想回去。”

见此,罗文道:“行,我立刻送小先生。”

*

翌日,林殊文不用再去杏花村授学,他在村里租了马车,赶往当地县城的府衙登记户籍,拿到官府发放的文书后,又回八宝村,把文书交给村长过目,按人头领到了自己的田地。

周围几个村的农民官田领的不多,每户够吃就行,因为上交的田税太多了。

比起种官田,他们更愿意做佃户跟大地主租地种树,交的税比较少,且种出来的东西地主会按品级收,每家每户都不会白干活。

林殊文目前没有余存的钱跟地主租地种东西,他领了田,地都荒着,要花费功夫把田先翻一翻才能种植农物。

林殊文当天清了草,腰杆都直不起来,胳膊扶着旁边的树干两眼昏暗,不停喘气。

从县城驶进八宝村的马车慢下速度,罗文远远瞧着,道:“主子,你看那片荒田里的人是不是小先生?”

话刚落,窗帘掀开一角,严融之目光越去,看见少年两条白生生的小腿露在春冷的空气里,人扶着颗树摇摇欲坠的。

农民早起干活,不会在这个时辰出来。林殊文环望四周没人,才自在了些。

罗文问:“主子,要下去瞧瞧么?”

严融之:“此刻不必。”

又吩咐:“把旁边那块田拿了,”

罗文:“啊?哦。”

一愣:“拿给谁?”

严融之:“我。”

罗文:“。”

作者有话要说:

想养一只怕生的猫只能一步步来哦。

第10章

天色暗得早,林殊文怕跟太多村民碰到,赶在傍晚前就回家了。

乡野沿途的屋舍烟雾袅绕,家家户户升火做饭,女人和孩子们都在家等着忙完农活的男人们回来后一起吃。

林家旧屋,窗户方向漏出些微光亮。

林殊文把晒了一天的柴抱进小厅垒好,烧水,横起的木棍上放了碗,蒸个鸭蛋,再把包子热一热。

做完这些他已经有些脱力,坐在木板凳上呆呆地望着火光出神。

在荒田忙活不过两个时辰就叫他的身子吃不消了,手脚疲累,从胳膊到腰都酸得抬不起来,两条腿出现胀痛感。

所幸家里的活不用每日都做,干柴和水准备四五天的量,回来后烧锅热水,再把包子蒸软就行。

他用木勺挖了点蒸好的鸭蛋,吃几口,再尝热好后松软膨胀的包子。

勉强吃完半碗蒸蛋,林殊文先把包子陷吃了,慢慢啃皮,最后把剩下的扣碗里用竹篾盖着收好,打了热水擦身,洗了手脚就摇摇晃晃地倒在床上。

体力透支的林殊文眼皮格外沉重,呼吸有些发紧,脸颊缩在棉麻被褥中,像只蜷起来的小猫睡了。

因惦记着给严爷念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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