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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处疗伤养神,应当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他今天半是逼迫地将明无应拉到这里,可不是为了这个。

温泉暖热,水面上的雾似轻纱一般,谢苏望向明无应的方向,却不是看他的脸,是看他半浸在水中的左臂。

仅凭借着岸边几处银萤石的光芒,明无应的身形在水雾之中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谢苏想也没想,就往明无应那边走。

涉水行走本就艰难,他这一侧温泉水要深些,差不多到了胸口的位置。

那薄薄的衣衫自然是早就湿透了,溅起的水声之间,谢苏神色冷淡,心中实则怒意滔天,唯余一点羞赧难堪,被他全数扔在脑后,刻意不去想。

“慢点儿。”

明无应声音里有一丝笑意,听得谢苏更是恼火。

终于走到明无应近前的时候,他发尾湿了一半,身上衣衫全湿,黏在身上,肩颈透出几分冷白,双颊却是被温热水雾蒸熨,透出微粉的血色。

双眸冷淡,怒意暗里蒸腾,水雾之中,却也灿然若星。

虽然知道谢苏是来势汹汹,今晚绝难善了,明无应却难免有些失神。

一瞬的心猿意马之后,明无应勾起嘴角笑了笑。

“刚才在飞舟上我就想说了,我到底怎么把你给惹着了,”明无应靠在青石上的右手垂下,百无聊赖地撩动了一下水波,“对着郑道年那老头儿都彬彬有礼的,对着自己的师尊就咬牙切齿。”

谢苏启唇:“师尊难道不是明知故问吗?”

明无应笑了一下:“我有么?”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谢苏冷淡着一张脸,手上的动作却是很快,直接按向他的左肩。

此处水浅,谢苏一步便跨到了他身前,看那手法迅疾,是连擒拿的招数都使出来了。

触到他肩膀时,谢苏的手却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明无应心中一叹,他还想兜兜圈子,谢苏倒是破釜沉舟,计谋已久,不跟他迂回,直接动上了手。

明无应垂眼望着谢苏神色,没有说话。

脱身的法子当然有很多,可是谢苏今夜如此举动,大半是被他逼出来的。

本来就是朝夕相处,避得过一次,还能躲得多少次?

所以谢苏近身过来的时候,明无应一动也没有动,语气略浑,声音却轻,说道:“反了你了。”

谢苏此刻正是天不怕地不怕,做了就要做到底,闻言还反驳了一句:“嗯。”

明无应几乎给他气笑了,见谢苏手指伸向自己衣襟,拦不住也不想拦了,却是瞧着谢苏的脸,知道片刻之后必定不好收场,有意要打岔一句。

他漫不经心说道:“好啊,我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没想到这欺师灭祖的事情,做起来如此顺手……”

谢苏抬眸,冷然道:“我哪里欺师灭祖了?”

明无应笑了笑:“你脱我的衣服,怎么不算欺师?脱了衣服之后,还想做什么?”

谢苏没作声,在水中捉到了明无应的左手。

在这暖热泉水中,他的左手摸上去却十分冰冷。

谢苏心里已经猜到答案,却不死心一般,扯住了明无应的衣襟。

衣衫轻薄,衣带也早已在水中泡散,谢苏并未使力,又或是不敢使力,却也将那湿透了的薄衫褪下一半,露出明无应线条精悍的胸膛和手臂。

谢苏的脸一瞬间就白了。

他握着明无应的手拉到水面,那修长结实的手臂上,六根朱砂骨钉自上而下,楔入肌骨。

谢苏只觉眼眶一瞬灼热,喉头哽咽,几次张口,没能说出话来,伸手想碰又不敢碰一般。

他怎么会这么后知后觉。

这是烛九阴的骨头所制,密文篆刻,填以朱砂,什么样的魑魅魍魉镇压不住,钉在他身上的那些日子,稍微动用灵力就如坠冰窟,浑身经脉剧痛,那滋味到现在他都记得起来。

明无应将他的魂魄放回自己的肉身,他怎么就被这人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给糊弄了过去。

这朱砂骨钉上面存着禁术,束缚了一条性命才成就的禁术。

如此代价,如此强烈到逆天而为的心念,他是怎么失心疯了,明无应说不用管,自己就真的没再想起来问一问这件事。

这世上做任何的事都要付出代价,他既然不再受朱砂骨钉的束缚,那必有人替代了他受这个束缚。

他心里风起云涌,良久才哑声道:“疼吗?”

明无应也问了同样的一句话:“疼吗?”

谢苏心绪震荡,眼前似有水雾模糊着,偏过脸不肯被明无应看见,也不知道他为何要重复自己的话,只低声道:“……什么意思?”

明无应抬手在谢苏眼角蹭了一下,指尖似有若无碰到他眼下那颗胭脂色的小痣,随即撩起清水,一点一点把他颊边溅上的干涸血迹拭去。

他的力道有点重,指尖碰过的地方都被他揉红了。

明无应收回手,垂眸望向谢苏。

“为我闯了天门阵,那个时候,疼吗?”

第113章 春雨惊春(三)

他声音微沙,两个人又距离极近,这一声听在谢苏耳中,霎时间像是心上被粗粝地磨了一把。

谢苏没想过明无应会这样问,一时之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答这句话。

天门阵中凶戾煞气,远胜过世间锋锐兵器,无形无质,顷刻间便会在身上留下无数伤口,一身修为灵力即刻随鲜血流尽。

及至伤了他一双眼睛,那才是真的痛不可抑。

可是这样的话,谢苏绝不肯在明无应面前说出来。

而眼前这个人,偏偏就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从天门阵中安然而过的人,恐怕也是对天门阵所知最多的人,谢苏想要撒谎搪塞都是徒劳。

他数度张口,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最后只低声道:“我不记得了。”

明无应忽然靠近了些:“我是教过你用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教过你骗人。”

谢苏硬着头皮答道:“我没有……”

“嗯,”明无应低头瞧着他,左手很轻很轻地晃了一下,“那我也记不得了。”

说话的时候,谢苏一直将明无应的左手握在手里,这时见他用上力气,左手仍是不大听使唤地微动一下,心口像是堵了一大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明无应倒好似对这条手臂不太关心,口吻很是轻松:“其实也不碍着什么,再说——”

谢苏声音涩然,开口打断了他:“三个月后会怎么样?”

他心中记着那时小神医说过的话,朱砂骨钉在他身上,三月之后神仙难救,算算日子,其实早就没有三个月了。

“不怎么样啊,”明无应随意道,“用左手的时候不大灵便,但至多也就是这样了,慢慢的就好了。”

他分辨谢苏神色,像是不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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