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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俊。
这卢俊生得一表人才,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刚走进厅内便停住步子,目光从这一厅不认识的人身上掠过。
他身后围着四五个小厮,这时一并围上前来,神情各异,或是着急,或是瑟缩。
“父亲,这是……”
卢俊见卢方海身边的人亲来寻自己,已知道今日会有大事发生。
他一见厅上这些人身上服色,便知他们是修仙之人,立刻想起了自己写给云靖青的那封退婚信。
卢俊目光一转,见一美貌女子独坐一边,神情冷若冰霜,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顿时心中一跳。
贺兰月向谢苏过脸,轻声道:“他不是跟大小姐有婚约吗,怎么见到她跟见到一个陌生人似的,一点也认不出来。”
卢俊与云靖青的婚约是二人年幼时定下,而云靖青又早早投入昆仑门下,是以两个人虽有婚约,却是到今日才真正见到这一面。
卢方海冷笑一声,兜头将那封退婚信扔过去,怒道:“逆子!这封信是不是你写的?”
这卢方海面对杜靖川的时候处处赔着小心,此时教训起自家儿子,倒是气势高涨,声色俱厉。
卢俊抓着那张信纸,扫过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印鉴,心中一紧,想要开口解释,先躲过父亲今日的怒气再说,却又想到这一关或迟或早,终究要过,索性梗了脖子,正色道:“是!我就是要退婚!”
卢方海脸上阴晴不定,右手向后伸出。
他身后两名小厮,一早按吩咐去祠堂中取来家法,奉到卢方海手中。
卢俊看到那足有四尺长一握宽的木棍,霎时间就想往后躲,却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咬着牙站稳了,连后背也更加挺直几分。
卢方海喝道:“跪下!”
要跪便跪,卢俊手握那张退婚信,一撩衣摆,跪在地上。
卢方海眼皮一抽,高高提起木棍,想也不想,反手就向卢俊头顶击落。
这一下若是打实了,卢俊非得立毙当场不可!
他身后几名小厮倒也忠心,见卢方海动了真怒,手下不肯容情,扑上来要替卢俊挡下。可是他们原本站位在后,卢方海又是手起棍落,片刻没有耽搁,这一下却是决计拦不下来。
卢俊心中一凉,闭上了双眼。
可那棍子却没有落在卢俊头顶,而是被一道无形的灵力托起,温和却又不容置疑。
杜靖川微微抬起手臂,卢方海便觉得手中的家法轻飘飘的,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只听杜靖川那笑呵呵的声音响彻厅上。
“家主息怒,我这番前来,并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看令公子如此坚决,其中必有情由,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卢方海仍是脸色铁青,却将家法收了回去,向杜靖川拱手道:“都是我教子无方。”
他又转向卢俊,声音中隐隐有威胁之意:“孽障,若不是仙师要问你话,今日我就把你打死在了这里!还不快说!”
卢方海声色俱厉,卢家的小厮们各个噤声不敢说话。
谢苏却看出他往卢俊头顶落去的那一棍是故意为之,因为他知道杜靖川一定会出手阻拦。
贺兰月也在他耳边轻声笑道:“这老头儿倒是挺会做戏的。”
贺兰月这样频频地凑过来说话,丛靖雪看见了,眼中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谢苏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卢俊跪在地上,低声道:“我不学无术,性情顽劣,配不上云……配不上她。”
当着杜靖川和云靖青的面,卢方海还真怕卢俊要说出什么造次的话,听得他这样说,好歹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只听卢俊又道:“我写信只是为了……”
他索性转向云靖青道:“你主动向我退婚就是了,如此也不会伤了你的颜面声名。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卢方海道:“住口!”转身又要去拿家法,被杜靖川给拦住了。
杜靖川微微一笑道:“不学无术,性情顽劣?卢公子并非修仙之人,能找到木兰长船,为你送这一封信,已经是很有才能的了。”
卢俊这是托辞,在场的人谁又听不出来?
杜靖川一向温和,这样说话已经是很重了。
果然卢方海神色一凛,上前两步,逼问卢俊实话。
卢俊跪在地上,把头偏在一边,无论父亲如何催促,就是不愿开口。
卢方海心头火起,待要说话,厅外传来几道急切的脚步声,二人匆匆奔来,一左一右拦住卢方海,齐声劝道:“伯父息怒。”
这二人的年纪与卢俊差不多,皆衣着锦绣,相貌端正,一个扶住卢方海,眼中满是关怀之色,另一个不动声色地对卢俊摇了摇头。
卢俊低声道:“二哥,三哥。”知道是眼见今日要挨打,自己的书童急急忙忙去将两个哥哥请来了。
卢家的子侄向来是放在一起排行,卢俊虽是卢方海独子,但在众叔伯兄弟之中却是最小的。面前这二人名叫卢健、卢植,都是卢俊的堂哥。
卢健要不善言辞一些,扶着卢方海回到座上,奉上茶来:“伯父消消气。”
卢植对卢俊轻轻摇头之后,两步退开,不再说话。
卢方海道:“这是昆仑山的杜仙师,还有他的师弟。”
卢植便向杜靖川行礼道:“见过仙师。”
他坦然将目光投向厅上众人,与谢苏他们对视时,都是微微一点头,彬彬有礼,看到云靖青身旁,便相当守礼地敛住目光不看。
贺兰月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云靖青被退婚这件事,他本来是有些幸灾乐祸,到了卢家,又觉得这一家人行事装模做样,腻腻歪歪,很没有意思,此刻连那卢俊低声的分辨也懒得听了,转头看着厅上的几盏灯。
外面天色昏暗下来,已经快要入夜。
不管卢方海怎么逼问,卢俊就是搪塞不说,他那两个堂哥帮着卢方海问话,也都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说卢俊毕竟年轻,心思不定,知错了也就是了。
云靖青几次三番要开口说话,都被杜靖川按下。
贺兰月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谢苏坐在他身边,倒是面色淡淡。
过得片刻,谢苏抬眸,向厅外望去一眼。
他耳力极好,已经听到两道细碎的脚步声匆匆而来,脚步很轻,应是女子。
贺兰月忽然凑近,轻声道:“你觉不觉得坐在这厅上,浑身凉飕飕的,是因为快要入夜了么?”
谢苏刚要答话,就听到那两道脚步声的主人奔到厅上。
在前的是一位杏色衣衫的少女,模样甚美,身量纤纤,有种弱不禁风之态。
她的发髻上插着一只珠钗,长长的明珠垂在她的腮边,被厅内明灯一照,发出柔和的光辉,映着少女眼中含泪,大有娇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