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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退出,到得最后,进入学宫的不过只有十二三人而已,夫子们授课自然更加精细。

所以这段日子,谢苏过得并不清闲。

只是他说的是实话,却不是全部的实话。

自打学宫开始授课以来,谢苏一次也没有回蓬莱,是因为一想到要面对师尊,便觉得无所适从。

那是一种谢苏从未在其他人身上体验过的感觉,蓬勃而刁钻,异样又鲜明,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觉得古怪,把那种感觉往更深处埋了埋,又发觉这不过是徒劳。

既然生了根,便总会有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这感觉十分异样,又令谢苏觉得有些烦躁,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好暂时搁在一边,不去想它。

姚黄用手撑着脸,又道:“主人还说,若是你再不回蓬莱,他给你的那道印记就要失效了,到时候你想回去,要被禁制拦在外面。”

谢苏的手指蜷缩起来,指腹触到掌心。

那日在镜湖上,师尊握着他的手,像是在他手心里写字一般,留下了一个印记,让他能够穿过学宫与蓬莱之间的禁制。

谢苏一时吃不准,明无应是故意这样说,还是那印记的效力真的会慢慢减弱。

“师尊给我留下这道印记时,并没有说过它会失效。”

“对啊,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若是这道印记还得时不时地补足一回,为何之前他不说?”姚黄振振有词道,“所以他说这些话,你随便一听就是了。他一年里有大半年不在蓬莱,咱们想找他都找不到,如今反过来了,他要是想见你,让他自己来学宫。”

他这一番话说得豪气干云,说完又觉得虽然此刻是在学宫,但或许就连此处也在明无应的灵识笼罩之下,自己把话说得造次了,不自觉缩了缩脖子,生怕明无应听见似的。

谢苏轻声问道:“师尊……想见我?”

姚黄扑哧一笑:“自然啊,你再不回去,显得他养了个徒弟是给杨观养的一样。”

姚黄本也是随口一说,又兴致勃勃问起谢苏在学宫过得如何,说起那位教授阵法的王主事化魔后湮灭,学宫便延请昆仑的杜靖川来替补,此人也正是丛靖雪和云靖青的师兄,修为精深,最擅阵法一门。

“学宫虽然在蓬莱,但跟昆仑那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后你就知道了。”

姚黄眨了眨眼睛,却是挑了一句旁的话来问谢苏。

“我问你一件事,你可以想好了再答我。”

谢苏道:“你要问什么?”

姚黄笑道:“与你同窗的这些女修之中,可有哪一个是让你觉得与众不同的吗?”

这话姚黄一早想问,知慕少艾,人之常情,谁人能跳出红尘之外?从前谢苏年纪小,蓬莱山中又无外人,现在他身在学宫,若是真的遇到了喜欢的女子,那便又不一样。

谢苏问道:“与众不同?”

姚黄脸上的笑容有些促狭,得意道:“就是你见不到她时,总想见她,真正见到的时候,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砰砰地跳。她若是对你笑,你便觉得心情很好。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天上地下也要寻了来给她……”

姚黄是最喜欢看话本子的,话本里皆是些才子佳人、欢喜冤家的故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说起这个自然头头是道,却没察觉到谢苏的脸色微微泛白。

姚黄说得口干舌燥,伸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喝下去,这才问道:“嗯,有吗?”

谢苏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茶杯,“有什么?”

姚黄道:“让你有这种感觉的女子啊!”

谢苏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安静道:“没有。”

姚黄顿时泄了气,叹道:“好吧。”

他又仿佛想起什么极紧要的事情,认真道:“不管你以后喜欢什么人,她一定要长得好看才行,记住了?”

姚黄惦记着要去给芍药园中的花儿们浇水,便将食盒的盖子合上,起身顺着来路回去,笑道:“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在他身后,谢苏独坐听雨轩中,目光落在水面上,神情若有所思。

小荷初立,有蜻蜓点水而过,落在上面小憩。

一点波光荡漾开来,谢苏的思绪飘回了秘境被破的那一日。

明红流金的朝阳之中,师尊背光而来。

谢苏轻声道:“是很好看的……”

原来……这就叫做喜欢一个人。

这念头刚在谢苏心底冒了个头,就被他亲手掐住。一个更加根深蒂固的念头压在了上面:他绝不能让师尊知道。

他既然打定了主意,又有学宫的课业做借口,回蓬莱的日子便被他一推再推,唯恐见到师尊之后,自己在他面前露出什么端倪。

如此又过了一段日子,姚黄似乎有事在身,忙碌得很,再也寻不得空来找他,谢苏更似要住在藏书阁一般。

到他终于觉得,自己能够在师尊面前藏住一切的时候,已经过了许久。

一日学宫无课,谢苏独自往林中走去,凭着记忆走到禁制附近,抬眼望见那棵丹青树,便停了下来。

明无应所下的禁制无形无痕,若非有他的准许,天下间没有人能通过。

谢苏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不知道那印记是否还有效,也不知道若是自己被禁制拦住,师尊会不会来管他。

他举步向林深处走去,一片幽静之中,似乎有看不见的涟漪自他周身散开,再回头时,禁制那一面的一切景物似乎都变得影影绰绰。

他安然无恙地通过了那道禁制。

谢苏纵身跃起,身形如流光一般飞向镜湖小筑,林梢在他脚下晃动。

只是离镜湖小筑越近,谢苏心中便莫名更紧张些。

烟波浩渺的水面之上,小船静静地停在岸边,仿佛一直等待着他。

谢苏在湖边踱着步子,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难挨。

他登上小船,小船便晃悠悠而去,带起浅浅的水声。

谢苏却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这小船走得快些,还是走得慢些。这繁杂心绪更令他对自己生出一些恼意,便是生死关头,他心中也不曾这样七上八下。

往日无比辽阔的镜湖,今天更显得格外宽广。

水面无边无际地延伸出去,倒映着碧天白云,真如一面巨大无比的镜子。

可谢苏行在镜湖之上,却不敢低头望向水面的自己。

仿佛他藏在心里的东西,会被这镜子一样的湖水照出来,无所遁形。

只是镜湖再辽阔,小船终要靠岸。

镜湖小筑仍然是旧日模样。小船轻轻到岸,稳住不动了。

谢苏定了定神,走下船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旁临水的草地。

那日他醉了酒,躺在此地睡着了,师尊来寻他,他就抓着师尊的衣袖不放。

回忆起这个,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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