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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道,尽量修复。

荀晏意在彻底的改建、修复。

历朝历代以来,水利工程都是烧钱的活,战国时韩国畏惧秦国,遂派水工郑国入秦,修建了使得关中从此为沃野的郑国渠,而韩国最初之意却是‘弱秦之法’。

钟繇拿到了那些图纸与堪称严密的规划后也不由失神了片刻,这几乎是在关中原有的、已经摇摇欲坠的基底上建起一座新的阁楼。

“你早就想过了?”他问道。

“这两年闲来无事时慢慢想的,”荀晏答道,“我于水利之事并不擅长,大多都要问过水工。”

士人未必懂挖渠之法,但水工会懂,他们懂这条河道要挖到多深,哪条转角的堤坝需要建得多高……

他需要将这项工程变成可量化的。

“倾关中之力方可为之……”钟繇叹息着,却也无从拒绝。

一来荀晏已下决议,他既选择了站队,这会也无从动摇他的决议,二来此事若成,是恩泽万人之事。

水利工程与水利工程之间往往是有所不同,以目下的技术来看,一种是淤灌性质,是放淤荒碱地,改善土地肥力,另一种则是通俗意义上的浇灌农田庄稼。

其中之弯弯道道,远非一个门外汉短时间能够全然搞明白的。

一直忙碌到炎夏到来,诸葛亮从雒阳传了厚厚一沓的信来。

彼时关中的杂鱼已经被削了个干净,连西凉那儿的羌氐都熄了声,不敢招了杀神,而修渠之事也慢慢进入了正轨。

前期的规划已然多次修正,农时已然过去,正是开始动工的时节。

荀晏在蒲坂津旁建了座学校,引得雒阳长安内的世家都颇有微词。

陈群来时才知为何。

他亲自从弘农而来汇报春种之事,自城外便能看到百姓在河渠之中劳作,天气热起来了,他们大多不穿上衣,光膀子上都粘着泥水,被风一吹就干涸的附在皮肤上,连路过的妇人都多数袒胸露乳。

有伤风化之余,他们人人都在忙碌着。

他一路朝着城内走去。

按理来说,兴学之地通常民风好,就如许昌雒阳之地,称得上往来无白丁,连平民大抵都能认得好些字,处处都有读书的士人。

可蒲坂津旁的这座县城却全然没有这种风气。

那是因为他们在忙着修河渠,为来年之事劳作。

陈群这般想着。

但当他真的看到了那座学校里头坐着的人以后,他还是险些露出了不大好的神色。

如他这种人,对于看人素来是有一套的。

一路走来的几间屋舍里,其中坐着的学子大多不像个读书人,不是士人,连寒门子弟都远远算不上,其中甚至有面容沧桑,一脸沟壑的农家汉小心的坐在里头,有些人热了甚至还将上衣脱了,实在是……

是他从未在学堂中看见过的情景。

这也就罢了,那剩下还有许多一眼看上去就根本不是中原人呢!

他素来知道清恒没什么门户之见,但办学办学,怎能学堂内都成这样,竟是丝毫儒家之气也无,连蛮夷外族都能共处一室。

引路者为荀谌子荀闳,他见这位世交的叔父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回过头问道,“府君可有何疑惑?”

陈群忍了又忍,他问道:“此地所学为何?”

“治世之学。”

青年的文吏缓缓道来,他似是知晓了陈群心中所想。

“如挖渠、农耕、算术之学,如何算不上治世之学?”

陈群道:“君出身荀氏,书香大族,可通治世之学?”

“我……”荀闳赧然的撇过了头,“我打算盘比较快。”

陈群哑然失笑。

正逢里屋的侍者掀起帘子,请他进去,他整过衣冠,这才进去。

里屋点着驱虫的香,熏香之下却难掩盖浓重的草药苦涩。

荀晏跪坐在案后,长发简单的挽成一个发髻,手边放着一只木碗,一叠竹简,他本人堪称散漫的在转笔。

陈群不由多看了两眼。

笔尖未染墨,恐怕他刚才根本不在处理事务,这会装都不装个全套。

“长文来了!”

荀晏故作惊喜的放下了笔,请他落坐。

陈群尽量的让自己不要露出过于温和的神色。

他所来是为弘农春种之事,荀晏此前已有所了解,这会草草翻过计簿便抬头看向了陈群。

“长文之才能,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故而将弘农交予君,”他

斟酌着措辞说着,“我请你来,是为分地之事。”

陈群直视着荀晏,眼中清清朗朗。

“太尉以为,此法有谬误之处乎?”

他生性严谨,怎么安置流民,怎么分配荒田,怎么度量田地都一一有章程,统计成簿交上,可以说是最令人省心的打工人类型。

谬误吗?

荀晏想着,或许是没有,也或许是有。

“那杨氏又做何解?”他叹息道,“他家占的地盘还不够大吗?你还需去安抚他们?”

陈群道:“杨氏是弘农名门,天下名门,扎根弘农已过三代,许其薄利,得以获助力安抚乡里,岂不比正面得罪好。”

荀晏低头咳嗽了起来。

看嘛,这便是分歧了。

京畿的世家一向是个问题,战火熬干了庶民的骨血,却没有熬干世家的骨血,弘农与河东更是重中之重。

陈群的处理有问题吗?却也没什么问题。

若依他的法子,各方皆能制衡,他向豪族退让一些,豪族也敬他一分,大家和和美美,岂不是大事可成……才怪!

就如杨家之盛势,纵是杨彪死了都不掩其势,族中良田接天连地,若不管着得吞了半个弘农的耕地!曹昂在时见还会因曹氏的身份避让着一些,后面换了几任以后便又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了。

陈群是不懂吗?不,他当然懂。

他是无能吗?不,他将可利用的耕地都分配好了,自己日日去监督检查,纵是荀晏自己来也未必有他做得好。

他只是觉得没必要。

“长文。”

荀晏温声唤了一声,他撑着小案起身,掀开了一旁的帘子,外头的年轻文吏正一脸苦恼的教人识字算术。

“工,匠也,”他说道,“自古以来,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我建此学舍非为教授圣人之言,不过是叫他们识字识数,令专人教授工匠之事。”

若是说得人话点,他这大概是专科学院?

嘛灵帝整的鸿都门学不也是搞艺术的专科学院!

“关中工匠不够太尉差遣?”

“若不学,何以为匠?”

陈群看着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一些不

同。

曹操与荀晏的许多观念其实十分靠近,所以二人会在年轻时走在一起,君臣相得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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