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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没有提荀彧平定叛乱所用的是哪一只军队,荀彧也没有再问曹操准备如何对待天子。
离去前,曹操看到了荀府上的侍者送来了一只食盒,那是宫里的制式。
他冷淡一瞥便上了马。
他怜惜他的令君,却也无意插手宫里与荀彧之间的小矛盾。
他在许昌停留了没有多久便南下自涡水入淮。
他走后不久,荀晏才堪堪到了许昌。
他说他要去许昌时,身边几乎无人赞同,纵使老师也觉得他受不了舟车劳顿,但大抵是家乡水土养人,他自到了河南以后竟未曾犯过病。
从昏沉的梦境中醒来,他少有的有些雀跃,从车厢的窗中看着许都的街道与百姓。
他身旁的老仆见他精神不错,便絮絮叨叨抱怨主君不顾身体,想一茬是一茬云云。
荀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丝毫不过心。
他要回来,终究还是不放心许都局势,尤其是知道兄长竟这么快动用了他留下的颍川兵来平定动乱。
所以公达一走,他也收拾东西启程。
但好在如今看上去也没出什么大事。
他令人驾车先去了兄长府上,下车时腿软得不行,得要人搀扶着才站得稳。
一边弯腰敲了敲久坐无力的腿脚,他一边又不由心中腹诽。
他幼时竟还晕车,这会是不坐车得要他老命了。
府邸之外门可罗雀,冷冷清清,连个看门的门童都没有,荀晏整了整衣冠,正欲进门,却蓦的看见有人提着食盒前来。
他留在许都任事的时间不算长,但小黄门还是分辨得出来的,他诧异的看着那小黄门与他手中提着的食盒。
小黄门也是一愣,他不知眼前看上去病病怏怏的青年是何人,只觉他的目光莫名使自己不敢造次。
那青年却很是自然的上前来,两三句话的功夫他手中提的食盒就被换走了。
“啊!”小黄门跳脚了,“此陛下赐予荀侍中,这位郎君不可不可!”
他感觉自己似乎看错了,他看到那亲和温柔的年轻人神色陡然冷了下来,他的嗓音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
“天子所赐?”那人歪了歪头,倏而一笑,“那送我尝尝吧!”
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小黄门憋红了脸。
“陛下为何赐饭食予万岁亭侯?”
荀晏问道。
“荀侍中德高望重,又平乱有功,”小黄门心中不忿,但迫于此人举止间的强硬,只能老实交代,“这些时日日日遣人送饭食来。”
“多久了?”
“约有半月了。”
荀晏面上带笑,提着食盒的指尖却用力到泛起了青白,他取了印信给那小黄门一看。
小黄门大惊之下匆忙行礼,也不敢过问那只食盒。
人家是兄弟,他也没道理为了区区一只食盒死缠烂打。
“主君,是先去通报文若公?”
“不必。”
荀晏垂下眼眸,他说道:“不必,我坐会。”
侍从见他神色有异,便劝慰道:“陛下素来看重文若公,送些吃食也是寻常事。”
“有些好奇罢了,”荀晏淡淡道,“以往也不见他如此。”
那食盒表面光滑,隐隐约约映照出他的轮廓。
平静,冷淡,一如既往。
唯有他自己知晓心中波涛汹涌。
食盒食盒……
幼时的噩梦被唤醒,那是他藏在心底数十年恐惧的对象。
历经曲折,这只食盒竟是转而由天子送出,他突然觉得可笑
起来。
他回了车上,踟蹰许久才缓缓打开这只食盒,里面不过放着几碟寻常小菜,他随意用指尖捻起一块萝卜条吃了。
梦境与现实交融,无法改变的无力感,历史前进的必然性,一切的一切交融在一起,他陡然生起一股戾气。
胃里似是翻江倒海,他忍了许久没有忍住,朝外面喊了声,随后几近狼狈的下车吐了起来。
胃里空荡荡的,除却一些药与刚咽下的萝卜条以外几乎别无他物。
他有些脱力的被人架住,虚汗一层层往外冒。
侍从惊怒的问道:“可是那食盒菜肴中有毒?”
荀晏摇头,他颤抖着手紧紧抓住腰间的剑柄,深呼吸数次以后平静了下来,他从怀里取了药丸出来。
“没有,”他含糊说道,“是我有点晕车。”
他缓了缓,攒了些力气后直起身,他说道:“烧了吧。”
“叫些人来着看,若陛下再赐下食盒,便送到我府上去。”
“这毕竟是天子赐……”
侍从话未说完,却陡然看见主君眼中的怒火。
他止住了话语。
他不知道自家向来好脾气的郎君为何会因此勃然大怒,但他却深信主君必有其道理。
“是,”他答道,“主君且放心便是。”
荀晏垂下眼眸,掩住方才失控的神色。
再次抬眼时,他已是平常的模样,他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他的剑术荒废了多年,他想着,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有出过剑了。
分明自己还没有死。
克己,自制。
他默念着,有些艰涩的微笑起来。
他得先去见见兄长。
第230章
博山炉的细孔上香烟袅袅,荀彧惯常喜欢自己调制合香,却很少在堂弟面前燃这种香。
香薰若重,于心肺不利。
但他眼下却没有起身去换了香薰。
他说道:“不见。”
侍奉他多年的老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出门去拦住那荀家的太尉。
“兄长不愿相见?”
那青年神色平静,只微微歪了歪头问道。
“清恒君不若先回吧,”老仆不由说道,他面有难色,“你也知晓……文若公素来执拗。”
荀晏掩袖轻咳两声,他问道:“兄长近日饮食如何?”
老仆被那双熟悉的杏眼盯得突然升起一股勇气。
他心里默念着对不起自家主君了,但他确实不能眼看着他如此下去了。
“自半月前起,用饭日益减少,至最近几日,每日我逼着也只用一些薄粥……”
老仆低声说道。
“仆愚钝,不知朝堂诸事,”他说道,“只知陛下不再召见主君入宫,允了他的病假,却日日送了食盒来,自那以后,主君便如此了。”
荀晏阖目,右手不自主的攒紧了胸口衣裳。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既不能为君主而计,又如何用这俸禄?
兄长这种人,如何抵抗得住如此钻心之问?
那老仆有些忧心。
他侍奉荀氏一族多年,自是知道眼前这位身患痼疾,他生怕这下子给人气出个好歹来。
好在并未如他所担忧的那般,荀晏只轻轻叹了口气,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