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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荀缉最早想瞒着他,就是怕他的病受不了刺激。

他在三兄忧虑的眼神中摇了摇头,他在廊下看到了荀攸的身影,他胡乱与三兄说了句什么,随后落荒而逃。

邺城来了信,急召太尉往邺城,荀晏没有来得及参与后事便再次启程。

邺城之繁华比之许都犹有过之。

袁绍曾以此地为治所多年,而后曹操在这开玄武池,造铜雀台……

荀晏并不陌生这座城。

在很久以前,他还未投奔曹操之时,荀氏一族迁至冀州,袁绍礼遇他们,在邺城送了他们一片地,至今邺城之内尚有当年未归颍川的荀氏子弟留存。

曹彰为他送来了天子拟的诏书,请他明日亲自宣读此诏。

他是曹操三子,年不及弱冠,却生得孔武有力,胡须泛黄,曹操近些年出征喜欢带着他。

曹昂是内定的接班人,不会扔去边疆,若是不出所料,曹操有意培养曹彰领一方军事,填补他离去后留下的漏洞。

“君侯可愿为万岁亭侯带句话?”那黄须儿说道,“父亲说,若是令君愿意,魏尚书令的位置会为他留着的。”

荀晏挑眉,只接过了诏书,却未回答那黄须儿的问题。

他不可能去这般询问兄长。

若不是因为他,阿兄是不会与曹操低头的,更遑论是做这个魏尚书令。

急流勇退,却不可屈节辱命。

这是兄长的底线。

翌日,曹操召集百官,由汉太尉宣读天子诏书。

“朕以不德,少遭愍凶……丞相保乂我皇家,弘济于艰难。今将授君典礼……”

从董卓兴国难遍数丞相之功绩,太尉中气不足,声音低弱,堂上却寂静无比,无人敢有半点动静,更不敢有不满。

“今封君为魏公,加封九锡。魏国置丞相已下群卿百寮,皆如汉初诸侯王之制……”

诏毕,荀晏抬眼看向面前无数的人。

他们或是野心勃勃,或是愁眉不展,或是激动难掩……

满堂公卿俯首而拜,肃穆而恭敬。

曹操立于首位,玄赤朝服,向他拜下。

呼声如潮水,淹没了玉阙宫阁,新的通天之路在其后显现。

一切的声音逐渐远去,只余下一片死寂。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人,落在了安静站在一旁的温雅文人身上。

兄长微微低着头,面上无悲无喜。

第224章

魏国之建,是汉室之衰微,但于太多人而言,是海阔天空。

诏书下来以后,曹操建都邺城,始建魏社稷宗庙,初置尚书、侍中、六卿等职。

藩国朝堂之雏形便由此诞生,那些跟随曹操多年的老人,许多都避不开位卑权重的怪圈,如今曹操向上走了一步,他们也能向上走那一步。

此后,不为汉官,是为魏臣。

这几月里曹操忙得不可开交,连西北又起的烽火都没空去管,他先是请天子聘了他的几个女儿为贵人……

——老曹的道德滑坡比较严重,曹宪勉强算是及笄,曹节不过十岁出头,他美名其曰留家待年。

其后他写下了那道常为后世所议论的求贤令。

明扬仄陋,惟才是举。

陈平尚且有盗嫂受金之行,有才之人,不论品行,皆得而用之。

察举制积弊已久,豪族世家垄断为官之路,荀晏在雒阳时曾尝试改制,以应试为考核标准取吏,以此吸收了大量底层干部,却迟迟不敢继续向上推行。

若只是下吏,尚且无事,但若是再向上,便触碰到了那些连他都无法看清的利益集团,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敢。

但曹操敢。

其后或许藏着政治因素与利益的交换,但他起码向着全天下喊出了这个口号。

“丞相素来有离经叛道之行,”荀彧说道,“但要肃清天下,或许正须如此另辟蹊径,不可怀柔。”

屋内的香极淡,顾虑到堂弟近日咳疾反复,只敢稍用了些驱虫的香。

荀晏抿了一口微甜的蜜水。

纵使有过再难如初的不快,他仍是得承认曹操是个天生的领导者。

心狠手辣,果断决绝,道德底线灵活……或许他不算个好人,但他却是能够在乱世中走到最后的人。

“恐怕亦有示好北方士族之意。”

荀晏琢磨着说道。

唯才是举啊,虽有些偏激,却也不失为一种矫正目下清谈风气的工具。

此外,若是自主持选拔的人选上来看,很难说没有刻意示好河北士族的意思。

“河北多有袁氏旧臣,心思不齐,”荀彧看向堂弟,

“若说清谈之士,孔文举,祢正平皆好此道。”

他一说这俩人荀晏便头疼。

所谓清谈,不谈国事,不言民生,大多都是士大夫不切实际的谈论。

曹操在出兵并州前夕时向不少他看不顺眼许久的世家动了手,熬过去的士大夫可能心生恐惧,不再如以往成日和曹操对杠,转而采取了新策略——摆烂。

对杠不行,在家谈论玄学,臧否人物,风雅又不危险。

孔祢二人文采斐然,更是其中翘楚,荀晏有幸看到数次两人喝得抱在一块。

“总归没什么坏心思,”他只得叹息,转而问道,“兄长何日离去?”

得了答案后他踟蹰片刻,从袖中取了印信递给了兄长。

荀彧微微挑眉,并未接过。

“丞相留我在邺城,近日难以归许,”荀晏低声道,“兄长独身在许都,恐有危险,凭此印尽可调动颍川余部兵马,危急之时可用。”

“天子脚下,何来危险?”

“请阿兄收下。”

荀晏不应,只盯着荀彧的袖子看,看得他不得不接过。

荀彧素来知晓堂弟虽明面上不再掌兵,私底下的余部却难说,荀晏也很少会调动那些旧部,如今却是第一次将这些摆在了明面上来。

他接过印信后径直向前,握住了堂弟冰凉的手,并不细腻,皆是硬茧细伤,却格外虚软。

“清恒啊……”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这般叹息一声。

他突然想起了多年以前,黄巾起义,公达被困长社之时,当初的清恒固执的定要去寻公达,不顾自己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如今他在幼弟身上再次看到了那种近似于偏执的固执。

他不知道是好是坏。

想起此事,他不由问道:“公达来寻你数次,你都避而不见,清恒是准备再不见公达?”

他语气柔和,却叫荀晏无法回避,他沉默了一会才道:“阿兄……且让我再……”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公达,他感到退缩、羞愧,与自责。

见他如此,荀彧若有所思的提道:“今日朝会,有人提议请公达督南方战事……”

“何人所提……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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