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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交情,此出潼关也并非为了什么看望忠义之士,只是赤裸裸的来收复兵权。

段煨已老,难以领兵,所以他来了。

那位已然年迈的老将躺在床上,荀晏没有上手去把脉,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但一个人眼中的沧桑却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做一些别的了,他愿意归附大汉所在。

“我曾数次梦见君侯。”

段煨说道,眼前的容貌与想象中的并不大相同,少了些凌厉,多了些温柔。

荀晏笑道:“段公莫非欲为旧主报仇?”

他所言乃是董卓。

“我虽出身边地,自幼与羌胡为伴,却亦知忠君二字,”段煨说道,“只是相比忠君,我更在意自身罢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是如今太多人的写照,荀晏唇角的笑意不由淡了些,他说:“人之常情。”

段煨深深看着榻前身形太过羸弱,神色太过无害的年轻御史,面白无须,容色出众,虽年已三十,看上去却仍和二十出头的少年人一般,只是他却在温和底下看到了太多的疲惫。

他令人送上兵符,很随意的将他多年来在关中积攒的兵权交给了他人手中。

“老夫一生蹉跎,错事做了太多,惟愿君侯能多照看一些天子。”

他意有所指的握着荀晏的手说道。

荀晏被段煨抓着手,只感觉这自称老病的老将军火力比自己这年轻人还壮。

“天子乃万民之君父,海内何人敢不臣服,何须我来照看?”

“君侯当知我意。”

荀晏在段煨的目光下败下了阵来,他退一步,说道:“尽力而为而已。”

他离开了定城,西面是无垠的关中平原,可能是近年外力的介入过多,关中形势愈发诡谲,钟繇在长安愈发离不开身,并且私下里有了向东徙治所,放弃长安的意思。

走潼关归弘农,他听

闻了曹操回军雒阳。

雒阳城外,本是一片荒芜的旧日太学废墟上已然新建学府。

学府比不得原先精致,却也五脏俱全,该有的功能都有了,四面八方而来的学子聚集在此处,竟是让雒阳城恢复了几分昔日繁华的景象。

“清恒今岁欲再次开考,章程业已定下,”夏侯惇说道,“常有学生远道而来,不过半年,已是学风蔚然,有此佳士,司空当可放心。”

曹操与夏侯并辔而行,听罢大笑出声。

“元让啊元让,这是叫你偷懒了才是!”

他这两年威仪愈重,也就与夏侯惇会开开玩笑,这会竟是起了一些兴趣。

“可惜……着实简陋。”

他望着太学不远处几乎是半露天的考场,又想起许都学宫,不由得这般说道。

他身旁新面孔的谋士轻咦一声,随后轻笑出声。

“佐治何故发笑?”

“司空且看,”那谋士遥指学府外一块石碑说道,“实乃巧思。”

曹操走近抬头,龙飞凤舞的刻字映入眼帘,赫然是钟繇的笔迹。

“陋室铭?”

他饶有兴致读了出来。

“初次开考时条件艰苦,常有士子有异议,清恒不耐其烦,叫人在这竖了面告示,作此赋于其上,后钟司隶见之文采华美,亲自刻此碑。”

夏侯惇上前来说道。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曹操诵读一遍,虽是简单,却是朗朗上口,并无卖弄辞藻,短小精悍,骈体对仗工整,声律谐美,短短几十个字借赞美陋室来喻情操,实在是叫他有些爱不释手。

这篇文章竖在这儿,还哪有学生来抱怨学府简陋,那不就是直接抱怨自己德行不好。

只可惜他读了几遍,总觉得这文章只有半篇。

“未想清恒竟有如此文采?”他问道,“只是我观之乃残篇。”

“清恒言并非自身所作,而是听一山野散人所作,只得半篇。”

夏侯惇老实回答。

曹操顿时浑身难受,这文章只给半篇,实在是叫人难受得不行,恨不得自己上手续上。

却不知荀晏早

些时候被举报烦了,失去理智开始抓耳挠腮默写,默了一半卡壳了。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他选择烂尾。

“莫非是奉孝所作?”

半晌,他竟是幽幽这般说道。

夏侯惇顿时大笑,笑得一旁的辛毗摸不着头脑,不知这又与郭祭酒有什么干系,面上却还保持着从容的笑意。

夏侯惇又拣了一二趣事与曹操说道,曹操起先兴致盎然,其后却又慢慢敛去了笑意,神色有些不定。

叫身边新入职的谋士感觉这上司确实如传言所说那般,阴晴不定,又不由对夏侯惇话中之人产生了些许兴趣。

日落之前,曹昂自弘农赶了过来。

父子分别数月,曹操面上却无思念之色,反而是审视着自家长子,嘴中则极快的发问弘农一郡的户籍、农田、军事,乃至于屯田事宜,河东之事,关中形势。

曹昂对答如流,数月之间已对郡中之事谈得上了如指掌,曹操这才露出了见到长子以后第一个笑脸。

“夫人常怪责于我待你过于苛刻。”

他说道。

曹昂摇头,“大人有心栽培,是我之幸。”

有袁绍前车之鉴,又兼兄弟年幼,曹操有意令他接触曹营军事,如今又治弘农,以收民心,他其余的弟弟却大多只是拘在家中,不差读书的资源,却也难得真正接触那种名为权力的东西。

“嗯,你在弘农,凡事可问钟元常,荀清恒,待之以礼,也不必过于谦卑。”

曹操缓缓说道。

曹昂看着父亲的神色,笑着说道:“钟司隶与荀君皆是谦和之人,昂受教许多。”

谦和。

曹操心中思忖着,这个词用来形容荀文若,荀清恒兄弟二人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荀晏的颍阴侯是天子亲封的,他录荀彧前后功绩,欲表荀彧为万岁亭侯,反倒是荀彧辞以无野战之功,不予通过此表,他传书几次劝说,这才叫荀彧受了此封。

他与荀文若虽是常年分别,一人征战,一人主持内事,但他却能说自己了解其人,推辞是真的谦虚退让,而非逢场做戏。

而荀清恒则是较他的兄长还是谨慎,乃至于有些小心得过分。

他几次有意无意暗削其手中兵权,他皆是毫不反抗,乃至于最早先的虎豹骑还是他主动交出。

作为朝中少有的士族掌兵者,荀清恒低调得有些如履薄冰。

曹操想起了白日里夏侯惇所言,荀晏上月学府考核中辞退了一群人,其中不少还有专门从颍川跟随他而来的学子,只因考核未能合格。

不提携亲族,不关照同乡,不喜好美色也不好财物,那么他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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