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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他说:“那我儿子的生日还有大半年……他生在快过年的时候。”
两位父亲静静坐在隔间的阴影之中。
“年前那次过生日,那小子还带女朋友回来了。”
俞熊的低语显得特别幽寂。
……
另一头,骆晟起身想去外头抽烟。
他听到身后两位老夫妻担心的絮语,走到走廊上就转头往右边一看。
卢雨正蜷缩在墙边。
宽大的毛衣将他罩在底下,二十岁的男生明明个子已经很高,此刻却显得那么小。
他低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不言不语,静得好像没有呼吸了一般。
骆晟犹豫了下,问:“不冷?”
两秒后,卢雨才微微摇了摇头。
顿了顿,骆晟又问:“……是不是要吃药,需要我给你倒杯水吗?”
卢雨这才微微抬起头来,道:“……不用,我直接吞下去了。”
骆晟竟然看出来他正在忍受癌痛,需要吃止痛药。
卢雨有些疑惑地投去视线,似乎想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骆晟淡淡道:“以前遇到过病友,身体不舒服就把止痛药当糖磕,一点都不遵医嘱。他发作起来的时候和你不一样,不过,也差不多吧。”
“病友”两个字让卢雨惊讶:“你也患癌啦?”
“不是,是另外的毛病……我说的那个人发作的也不是癌痛,是别的。”骆晟含糊了过去。
他不想提自己那一段重度抑郁治疗史,那是一段极其混乱——身体与灵魂同时被搅乱的时光。
“这样啊……”卢雨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自己的腹部。
止痛药似乎并没有起到良好的作用,他的嘴唇白得触目惊心。
可他还是笑着,道:“刚才打扰到你们了,不好意思。”
“没事,”骆晟忽然不想抽烟了,他走到卢雨另一边,和他一样就地坐下,道,“很正常的冲突,你爸没有错,但你也没有错。你的绝症恰恰好是癌症,生病逃不过你爸妈的眼睛,如果是其他毛病,自己做好决定就行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没法让人理解,但你也不能为此就折磨自己。”
骆晟的话说得过于轻松,卢雨盯着他,问:“你到底是生什么病,也是绝症?”
骆晟笑了下。
卢雨还是看着他:“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得绝症啊。”
骆晟:“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得绝症了啊。”
卢雨刚笑了一下,忽然伸手撑住地面。
直直地撑住,又改为握拳,身体内如同潮水般缓慢上涨的疼痛让他笑不出来了。
“现在看起来像绝症了。”骆晟道。
“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卢雨努力地笑着,又忍了会儿疼,轻声道,“能活着还是别找死的好。
骆晟一顿,看向他。
卢雨已经很难保持正常的姿态。
他比刚才蜷缩得更紧了,像是一只蛹,一只正在逐渐干瘪,失去生机的蛹。
他微垂着头,盯着前方那一片灿烂的垂丝海棠花树,道:“活着多好啊,但凡还能有一点点机会,我也想活,再过十天,我可就要过生日了。”
“……我爸妈背着我在偷偷给我准备这最后一次的生日呢,他们以为我不知道,故意瞒着我,怕到时候我病得起都起不来,会不开心。”
卢雨笑着,嘟哝道:“一边准备一边哭,拼命回想以前有什么是我想要他们没给我买的,要趁这一次全部买给我,又怕做得太明显会让我有死到临头的感觉。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他们这么畏手畏脚,有点好笑,又有点……”
卢雨停了停。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哑声道:“活着……就能好好过生日,好好吃火锅、烤串、麻辣烫,寒暑假了能出去旅游,天南海北哪都能走,玩累了……就回家。”
“活着还能挽回很多事情,篮球打输一场,下次还能赢回来,这次考试失败了,下次还能重考,和爸妈吵架了,明天跟他们撒撒娇就能和好……”
“选择做错了,可以重新选择……”
“……不同的选项,能得到不同的结果。”
然而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两个选项,接受治疗或放弃治疗,指向的却只有同一个结果——死亡。
一直注视着他的骆晟眸色微动。
卢雨直直盯着走廊外那灿烂的,生机勃勃的海棠花树。
他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有泪在聚集。
或许是因为生理性的痛意,又或许是因为一些别的……
他微垂着脸,那慢慢积蓄起来的泪便悬在了眼球的表面。
摇摇欲坠的,折射着光与花色,那是一道晶莹又璀璨的半弧,晃动着他的恐惧与不甘。
骆晟凝视着这悬而未滴的泪,他在等着这滴泪掉下来……
就如同花瓣坠落,树叶飘零。
这滴泪,也会如同他们的灵魂一样失重,砸落下来吧。
却就在这一瞬间,青年忽然转眸看向他。
他竟笑着,轻易眨碎了满眼的痛楚与脆弱,好声好气地劝:
“真的,能好好活着,就别死了吧。”
……
小剧场演播厅里的哭声开始爆发。
薛笑那滴没有掉下来的泪,和他那句语气轻松的话语让不少观众绷不住了。
镜头给了薛笑一个大特写,他们刚才就这么亲眼看着那滴泪积蓄,半悬,在光线折射下越来越美。
他们就和骆晟一样等着,等着这滴唯美的泪落下来,迎来一场心碎,可这滴泪它最后竟然没掉下来!
它竟然没、掉、下、来!
这下,观众的心理防线直接被打破,他们直接痛哭了!
这场哭戏也太美了吧?!
薛笑是什么神人啊,怎么做到泪都悬成这样了还能控制着不让它掉下来的?
他们要疯了,刚才那一幕能不能倒回去让他们拍下来当个手机壁纸啊?!
薛笑没哭,他们倒是快哭死了!
导师席上,苏诗锦、丰纬,甚至是亲手指导了这一场戏的官若荧都有些震撼于薛笑的现场表现。
于山河则背靠到了椅背上,深深沉默。
脆弱、坚强、不甘、释然在卢雨这个角色身上得到了交融,这一刻,身穿一身柔软白色毛衣的薛笑就像是那纷纷扬扬被吹落的花瓣一样,好像随时会随风而去,让人再也抓不住。
他看起来真的好痛,但他也真的看起来忍得好轻松,他拼命燃烧着最后那一丁点的活力,用那春一般的力量将体内的惊涛骇浪悉数掩藏。
沈亭言忽然有种坐不住的感觉。
明明剧情已经继续往下走了,他的脑子却卡在刚才那一幕上,无法动弹。
他盯着大荧幕中的青年,喉结微微滚动。
这一刻,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看着的到底是卢雨还是薛笑,那些台词又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