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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岩也觉得自己看上去,和邢夫人等人大约有点格格不入,可具体是哪里不同,他自己也不知道,便真心提问:“何以见得?”
荣启哼了一声,道:“漕帮那个烂泥塘子,这些年出了一个邢莺莺,已经是汪海钧那老东西祖坟冒了青烟,若再出一个你这样的,我只怕他家庙小,容不下大佛。”
青岩道:“荣公子过誉了。”
他的确觉得自己当不得荣启这样的抬举,扪心自问,他与旁人相比,唯一的特长便是比较擅长伺候人,他并不觉得会做奴才,是件值得夸耀的光彩事。
除了这点以外,他大概就只有长得好看这一个优点了。
“谦虚什么。”荣启说,“我是不会看错人的。”
青岩感觉得到,荣启是在激将探他底细,他不回答,只是把婢女斟满的酒杯再次举起,一饮而尽。
喝到后来,荣启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青岩已经听不见了。
他看着画舫外面悠悠的江水和星空,忍不住心想,若是此刻,坐在对面和自己共饮的是王爷就好了。
荣启最后问:“喂,你还清醒着吗,听得见本公子说话吗?”
青岩端着酒杯不说话,只睁着一双水润的杏眼看他,睫毛长而卷翘,满脸的无辜。
荣启嘴里咕哝了一声,刚想叫婢女把他扶回去,青岩却忽然道:“荣公子。”
荣启一愣:“做什么?你没醉?”
青岩对他的问题恍若未闻,只问道:“李小姐的故事是真的吗?”
荣启蹙眉:“什么李小姐?”
青岩便问:“你真的能替旁人改换容貌身形吗?要收多少银子?”
荣启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哪回事,说实话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荣启自己也险些快忘了,而且传闻传闻,越传难免越邪乎,荣启当年救那位小姐,内中情形其实和传闻大不相同,不过他此时没有心情解释,便只道:“能是能,不过很贵。”
青岩眼神一亮:“也要二十万两吗?”
荣启看了看他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看是谁吧。”
“……若是我呢?”
“你?”荣启皱起眉来,“你这样一张脸,还有什么不知足?我便是医仙下凡,也不能替你换张更俊俏的脸了。”
青岩虽然已经醉了,但意识却清明了起来,他呼吸急促,低声道:“不用……不用那样,不用更好看,我只需要换一张脸,美的丑的,都无所谓,丑些反倒更好,只要和如今这张脸不同……”
只要不会被认出,是曾今的应王府都知太监谢澹,这就够了。
“那倒不是不行……”荣启说,“可肯定是没有如今这样的好容貌了。”
青岩直接问:“荣公子要收多少银子?”
也要二十万两吗?
如果真要那么多的话,可不可以打个欠条……
青岩想问,可是想起荣启白日冷面无情拒绝邢夫人时的样子,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荣启沉默了一会:“五万两吧。”
青岩喝醉了酒,完全不记得遮掩神情,满脸都惊喜的写着“这么便宜”几个大字。
荣启这才发现自己区别对待的有点太明显了,他不能承认自己是一个这样肤浅的人,只好干咳一声道:“汪家大郎要我救命,你只要换张脸,自然是要便宜些的。”
青岩点头。
但其实酒意开始上涌了,他没太听清荣启的解释,只是跟着婢女心满意足的回了船舱。
第二日青岩醒来,想起昨晚和荣启的一番对答,宿醉头痛之余,不由有些后悔。
他本该慢慢试探的,昨日酒醉之下竟然直接发问,也不知会不会叫荣启对他的身份动机起了疑心。
王爷说的不错……
饮酒果然误事。
好在那日后,荣启并未对他露出什么异色,小半个月后一行人到了金陵,下船时荣启在前左拥右抱美婢环绕,漕帮众人麻衣粗布灰头土脸跟在后面,像极了随行侍仆。
青岩早早往脸上抹了灰,头发也故意攒了五六日没洗,乌糟糟的像一团草,邢夫人则未雨绸缪的把汪老二所有络腮胡刮了个干净,刚开始漕帮众人还有些不解,结果刚进城没多久,就在城里布告栏看到了通缉令。
画像里一大一小,大的是个络腮胡的壮汉,小的是个眉目秀美的少年内侍,赏金五百两通缉,只要活的。
荣启也看见了那两幅画像,挑了挑眉回头望了漕帮众人一眼,尤其是试图淹没在人群中的青岩,满目意味深长。
邢夫人在青岩身边低声道:“放心,荣公子不是会多事的人。”
五百两,和漕帮出的二十二万两,当然只有傻子才会选前者。
荣启果然没有随便夸口。
他在汪府住了一个多月,临近开春时,汪家大郎能下地了。
汪老二看着哥哥可以一口气在书案前写完整首哀春伤秋的七言绝句了,高兴的午饭都多吃了两碗。
青岩在旁看着,也觉得实在神奇,分明都是把脉开方子施针,汪老二说请遍了举国上下大江南北的名医,汪老大仍然卧床不起病入膏肓,然而换了荣启,做得都是一样的事,汪老大偏偏就真的渐渐好了起来。
青岩不得不承认,他心里不舒服了一阵。
若是王爷重病时……他也能请来荣公子……
可转念一想,若非王爷辞世,他怕这辈子也见不到这另一番天地,也就不可能和邢夫人、荣启相遇。
冥冥中自有天意,青岩觉得自己不该再钻牛角尖了。
三月的时候,汪大郎大好了,汪府上下一片欢腾,荣启也提出他是时候该动身离开了,邢夫人险些没叫府上给他张红挂彩欢送,便是从前有什么龃龉,如今也早都没了,看来这二十万两,她大概是觉得花的不亏了。
邢夫人毕竟不是汪家兄弟的亲娘,漕帮这些年蒸蒸日上,能凑出二十万两雪花银,也多是仰仗她的手段,然而为了救汪老大,还是说花就花了,人命在有些人心里轻于鸿毛,在有些人心里却万金难抵。
遇上邢夫人,汪家人的确很幸运,青岩想。
后来汪老二满面红光的来见青岩,很不好意思的说要送他上陇西去和母亲姐姐团聚,青岩却摇了摇头,拒绝了。
汪老二显然没想到他会拒绝。
他本以为这近三个月的功夫,青岩肯留在汪府,等着荣启给汪老大治病,为的就是等自己脱开身来,护送着他去和他母亲姐姐团聚,便可从此脱离以前的身份——
陇西天高皇帝远,朝廷通缉人也总不可能通缉个几十年,再有漕帮的兄弟们帮忙通风报信,只要青岩谨慎些,他有王爷留给他的那些银钱,虽说为了自家大哥去了两万两……可五万两,怎么也足够谢家母子三人平安富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