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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马上马上。”老胡摆摆手往车下楼梯走,狐疑地收起手机,嘴里嘟囔:“啥啊这都是,一天到晚的,不明不白。”

车门闭合,空气中只剩下冷风吹拂的响声,陶画依然直挺挺地坐着,目无焦点,双拳紧握,肖荀用力拨开拳头时,掌心留下的指甲印隐隐渗血。

陶画如梦初醒,倏地收回手,藏到身后,故作无辜:“怎么了?”

肖荀没多问,只塞了根手指到他掌心,以防他再把自己掐出血痕,“如果想去,我陪你去。”

“我不去,都说是恶搞了,傻子才去。”

陶画不想再聊这件事,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今晚。”

给出的时间出乎意料。

肖荀又说:“本来是打算今晚,等会儿这趟车坐完,我爸那边人该到了,他催我好久,再不回去就要把我腿打折。”

又话锋一转,“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腿打折之前我得先把你的事情处理好。”

陶画刚要开口。

“别转移话题,是不是想等我走后再偷偷跑去?我不信你会不去。”

世界第九大未解之谜出现了,肖荀究竟有没有在陶画脑子里安监控,否则为何他想什么肖荀都能知道。也许是以前在宿舍半夜趁他睡觉往他脑子里植了芯片。

陶画僵硬的太明显,肖荀怕语气太冲把人逼急了,手掌盖住他的后颈揉了揉,缓和音调。

“别总一个人憋着,我不是跟你说过,当时把你弄来和我住一起,就是怕你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伤,你出意外比我腿被打断严重多了。没有之一,你最重要。”

不拐弯抹角的偏爱就像直线坠落的太阳,滚烫而用力地砸下来,把人烧成蒸汽飘到空中。

陶画不习惯肖荀这样哄他,他会感到别扭,会忍不住骂肖荀两句矫情,但不代表他不吃这套。

他可能这辈子就定型了。对宁钊心软是宁钊抱着他痛哭流涕说“还是太想和你在一起”,对施砚心软是因为那句“只会爱你,只有你”,现在肖荀告诉他“没有之一,你最重要”。

不同的话术,却有同样的含义和坚定执着的选择,陶画完全抵抗不了。

他承认,这些年的扭曲生活养成他糟糕恶劣的性格——缺爱,敏感封闭,没有安全感,宁愿一次次怀疑别人的真心也不想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陶画以为自己是铁石心肠,可当外面的爱像一把电锯强行破开他的保护壳时,他还是忍不住想把手伸出去试探,摸一摸炙热的爱意,是否和想象中一样温暖。

然后他发现,不是温暖,是惊人的烫。

肖荀见他没回话,片刻后自顾自地开始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打零工,为了攒够钱买哆啦A梦套服还有全家桶,我不缺钱,卡是被冻结了,但如果需要,五分钟内我的余额会轻松暴涨。”

“钱是别人的,哆啦A梦和全家桶是我要送给你的,所以我没要,亲手赚下送你的礼物才有意义。”

“也许这两样东西都很幼稚,看上去像是哄小孩。”

讲到这,肖荀自己都笑了,他想起哆啦A梦不协调的大脑袋和与卖家秀并不相符的抽象脸,不敢想陶画当时看到的心理活动是怎样。

他说:“我就是在哄你。”

“到底是从哪学的这些傻逼台词,”陶画低头捂住脸,声音闷闷的:“你简直是无赖。”

“我是。”肖荀欣然接受,“所以别总赶我走,我这种无赖会一直跟着……”

他话音未落,陶画突然抬手,比了个数字:“还有三站,汞街,你跟我一起,记得别出声。”

*

*

“前面?”

“嘘。”

陶画拉住肖荀胳膊肘,脸上卡着刚从路边两元店十块钱买的大墨镜,谨慎地探头往巷子里看。

拐角那片脏污地面铺了块花床单,几个人坐在上面,最中间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沓单子,面前放了块写着字的木板,隔太远陶画看不清上面的字。

“你在这别动,我过去看看。”

肖荀把他往边上推,陶画想拉他没拉住,只能提心吊胆地看着肖荀信步走过去。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还真是他奶奶,其他几个陶画不认识,有个男人看着眼熟,可能是他大伯。

自从搬来城里后,逢年过节陶勇就不带他走亲戚了,最多只跟奶奶那边吃顿饭,一般情况下还是顿氛围极差的年夜饭。

究其原因,大概是小时候每次见面亲戚总对他带有毫不掩饰的恶意,陶勇听不得,时间一长就疏远了。

肖荀假装没事人,去那边转了一圈,甚至还蹲下来跟那群人交流几句,陶画藏的地方没有阴凉地,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热得满头是汗,感觉快要中暑。

几分钟后肖荀回来了,带了份录音。

“牌子上确实是你,我听不懂他们说话,方言?”

陶画叼着小店里买来的冰棍,制住肖荀直接播放的动作,待把人拽去有遮挡的角落,才示意他接着放。

一开始是那些人杂乱的交谈,小井村土话,难怪肖荀听不懂。

“小逼崽子到底躲哪去了,他家以前不就住这块,搬走了?”

“哪个知道,他奶奶给他养那么大,真要找他找不到了,没良心的,电话也打不通。”

“老婆娘,他真有钱?”

“肯定有啊,俺听老李讲了,他考了个特别好的学校,年年给好多奖学金,听讲他算贫困家庭,还有政府补贴,好几万,只要能找到他,肯定够给大毛。”

“你们在找人?”

肖荀的声音出现了。

“对,应该就住这片,叫陶画,白白净净的,大学生。”

回话的是个稍微年轻的男人,普通话比那几个老人强上许多,起码能听懂。

“我是他表哥,关系特别好,去年他到外地上学后就没见过,我们找他有急事,但是来这找了好几天没找到,电话也打不通,只能到处贴寻人启事,你见到过?”

“没,要是遇上一定告诉他。”

录音到此结束。

陶画嘴被冰麻了,几口咬碎冰棒,棍子摔地上,“胡说八道!妈的冲我钱来的。”

这话肖荀一听就懂了,既然跟钱有关,陶画必不可能想见那群找上门的“亲戚”。

肖荀脑中灵光一现,拉住陶画手腕。

“他们大肆宣扬到处找你,你一个暑假都在青城迟早会被缠上,等会儿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陶画问:“去哪?”

“我家,泸城,他们肯定找不到那,吃喝住宿不用担心,都给你备全,你天天躺屋里玩手机就行,手机我也可以给你换新的。”

肖荀想把陶画一起带走不是临时起意,这几天一直在想,只是没找到机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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