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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遗落在城邦中?
法厄同向母亲求证,反复求证,得到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他的确是赫利俄斯的孩子。
她和太阳交/合,生下了他。
“法厄同。”
高高在上的日神呼唤他的名字,语气陌生,又带着莫名的娴熟,“告诉我,我的孩子,你前来奥林匹斯山要做什么?”
他让青年再走近一些,甚至摘下了头上那轮盛大的日冕,将华冠随意放在宝座的扶手上,“作为父亲,该满足的我都会满足你。”
法厄同在他的呼唤声中得以确定了身份,太阳神亲近的态度令他不再像刚迈入宫时那般忐忑。
“伟大的太阳神,普照天下的赫利俄斯,我的父亲,我来奥林匹斯山,只是为了求证母亲是否在以您的名义遮掩丑闻,掩盖她身为妻子的不忠。”
赫利俄斯记得克吕墨涅,他曾经短暂地珍爱过她,珍爱到允许她留下子嗣的地步。
太阳神每日驾驱策着他的神车,在天穹和奥林匹斯山之间往返,将大地纳入眼底,却一次都没有想过去关注自己曾钟情的凡人。
他见到自己的儿子,先是困惑,随即又涌出一股喜悦——青年法厄同高大、挺拔,面容也更像身为神的他。
过于明显的血脉的关联令赫利俄斯欣然,他刚从宴会上回来不久,发袍间还带着酒神葡萄的醉人醇芳。
“你的母亲当然没有欺瞒你,更不曾说谎,你当然是我的儿子,也完全有资格做我的儿子。”
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为了展现神的大度,或者说,身为父亲的友好,赫利俄斯愿意主动为他提供证明,“这样,你可以向我索要一件物品,去证实你的身份,我向传闻中的斯克提斯河发誓,无论多么贵重——即便是我的冠冕,我也不会拒绝你。”
这份慷慨来得太过轻易了。
法厄同几乎被巨大的惊喜钉穿在原地,脚下生根。
他奔波月余,马不停蹄地赶往奥林匹斯山,为的就是眼下这个时刻。
证明自己。
证明法厄同不是什么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自大王子,丑闻的产物。
……他是,太阳神的孩子!
母亲的面容;继父的其它孩子们;还有每每失意时,来自那些好友的劝解和嘲笑。
法厄同的野心被这些东西燃烧起来。
他想起自己曾不知道多少次看着日神的车驾天穹往返,幻想驱使那些跑动时会浑身燃起烈焰四批白马,站在车驾山,让大地都看见自己的影子。
——有什么能这更加能证明他的身份?
他说出自己的要求。
赫利俄斯却后悔了,“你可以把我的日冕带给你的母亲。”
他如此申明,“法厄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不会拒绝你的条件,你也要知晓应该向我提出什么。”
赫利俄斯的誓言轻易、儿戏话,半点不庄重正式。
但那是誓言。
他的确向斯克提斯河立誓,不能违背。
诸神在宴会上的亲近没有令他放松,在此之前,他最为坚固的同盟塞勒涅,就已经失去了话语权。
赫利俄斯孤立无援,绝不想给现在的神王任何发作不满的机会。
但流淌他血脉的凡人,比他预想中要愚蠢很多。
法厄同坚持要乘驾他的日辇,为期一天。
毫无疑问,那四匹难驯的,或许连宙斯都难以驾驭的烈马会甩下他,将他从空中丢下,砸得稀巴烂。
但法厄同已经欢欣、傲腾地登上了车,攥着手中的缰绳,新奇,激动,内心被莫名的骄傲充满——因为他是太阳神的孩子,所以他可以驾驶这样辉煌的车驾。
等他在这些马匹的带领下完成巡航,再从奥林匹斯回到大地,介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不曾说谎吹嘘。
法厄同,的确是伟大光辉的赫利俄斯的儿子。
“握紧你的缰绳,无论何时也不要松开。”
赫利俄斯只好这样给出忠告。
他不情愿,恼怒于青年的愚蠢,却也不想这个子嗣真的丧命,“去吧,记得我说过的话。”
如果可以,赫利俄斯也希望自己可以指点、陪同他,但日辇能容纳的,不过是一人而已。
法厄同紧攥着缰绳,同时抓住了父亲递来的长鞭,四匹马带着载有他的车,口吐烈火,呼啸着向外冲去。
拂晓已至,现在,该是将光明散向大地的时候。
*
“他出来了。”
阿波罗拨弄着琴弦,在三两声,不成调的旋律中开口,神色隐隐可见忧郁,“……没有这次,还会有下次,不管如何,我们的那位祖父级的表亲都会失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应该主动退出的,而不是坚持维护所谓尊严还有光荣。”
听上去,他似乎在很真情实感地替谁而惋惜。
如果他不是既得利者的话。
他话音响起的瞬间,塔纳托斯看见了天际那辆摇摆不定,没有半分沉稳的车驾。
它很勉强地维持着自己前行的轨迹,波浪那般起伏,飘动。
站在车驾上的不是赫利俄斯,而是一位陌生的青年。
“那是他的儿子,在不甘和轻视里长大的儿子。”
女神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像是预言,又仿佛只是单纯在感慨,“……即便有相关的血缘,凡人也驾驭不了那样的车,它会坠下。”
此刻日车才刚刚出发,他们在奥林匹斯山上,能清晰看到太阳神座驾的全貌。
驾辇上那位青年的激动,兴奋仅维持了短短数息,便已经悉数转换为惊恐和惧怕。
他的目光不是向前,而是向下,脸色发白,双腿也开始颤抖。
天穹太过高远,高到骄傲又有野心的凡人不由自主心生畏惧。
可这只是开始,法厄同尚未经过天上那些星宿的虚影,没有见到那些总不安分的怪物,只远远看到了轮廓,就已经不由后缩,几乎贴在车驾的边缘。
日驹却不会因驾驶者过于明显的惧怕停下。
青年明显不会控制它们,光是揪住那些缰绳就已经用上了全部的力气。
他放手了。
在那些星座的虚影试探着向他扑来的时候。
四匹火马依旧向前,直至意识到自己远比平时轻盈,不再受到牵制,开始肆意地奔驰,不停撞进各种地方。
“这可真是灾难。”阿波罗无所谓地感慨,这次终于找到了崭新的、适合眼下情形的调子。
“——你喜欢音乐吗?”
他问。
过去片刻,塔纳托斯意识到他刚刚是在和自己说话,略带不确定地抬了抬下巴。
这是还可以的意思。
天堂偶尔会有那种伴随着来自人间的鸿声祷告的圣乐,和阿波罗的演奏形式迥异,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