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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迹。

金光褪去,云层失色。

天穹回归黑暗。

昏耀挣扎着想爬起来。他尝试了一次,摔倒了;又一次,仍然失败;第三次,狼狈地勉强支起身。

忽然,他发现所有魔族都用惊恐而怪异的目光盯着自己。

父亲、母亲、祭司、族人……没有任何一个魔族上前扶他,没有任何一个魔族开口说话。

角。

终于有魔族开始窃窃私语,他的角。

角,角,他的角,人类,人类,快看他的角,人类,角,他的右角……

不知哪个魔族跳了出来,形容疯癫地指着他:“人类射断了他的角!!”

“魔王被人类射断了右角!!!”

黑发红瞳的魔族少年怔愣地坐在祭坛上,坐在自己的血泊里。他成了深渊有史以来第一个,耻辱的断角魔王。

那天,昏耀差点没能从自家部落的祭坛上活着走下来。

魔王被人类射断盘角,简直是奇耻大辱,当场就有好几个疯了的家伙要杀他。

第二天,神神叨叨的祭司断定断角魔王不祥,要杀他。

第三天,早就嫉妒他觉醒了血统的兄弟姐妹落井下石,要杀他。

第四天,首领觉得部落里养一个断角的少年魔王,供着也不是,不供着也不是,左右为难还丢脸,也要杀他。

第五天,父母深夜落泪,说这孩子反正废了,不如睡梦中给他个痛快,头颅献给首领,说不定还能换点赏赐。

在深渊,命太贱了。杀死一个魔族,和扯断一根野草没什么区别。

昏耀在部落里失去了容身之地,只能拖着重伤之躯,孤身流亡。

支撑他活下去的,唯有仇恨。

他想着天外的金发少年,没日没夜地恨着,恨着,恨着。

于是被绝望的泥淖吞没了也爬起来,被埋进尸山血海里也爬起来。

整整七年,魔王在深渊的暗火与风霜中重生。

可是现在呢?

马车咯噔咯噔,铜灯吱呀呀。

现在,断角魔王坐在摇晃的车厢里,抱着自己毕生的仇人,静静地回忆着当年。

当年的兰缪尔,真美啊……真美啊。真的弄丢了吗,再也找不回来了吗?

他现在似乎不再恨了,他只是还想再看一眼兰缪尔挽弓的样子,不要被狂暴的黑焰包裹,而是化作烈烈的光明太阳。

“兰缪尔……”

黑暗中,魔王沙哑地脱口而出:“你想念自己的法力吗?”

这句话才出口,昏耀就惊醒了。低头一看,幸好兰缪尔睡得很沉,没有听见。

魔王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落,他闭上那双红眸,靠在车厢上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完了,自己真的完了。

这一夜,昏耀没有睡。

清晨时分,瘴气向四方涌动的时刻,魔王的军队回到了王庭。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之假如十四年前的昏耀穿越到现在  少年昏耀:哼哼,让我看看成年后的我是如何报仇雪耻……  少年昏耀:(呆滞)(崩溃)(破口大骂)我为什么在对这个人类摇尾巴!!!

第11章 王权骨杖

王庭的正中屹立的粗糙石柱,七年来仿佛没有丝毫变化。当那些狰狞的轮廓刺穿了地平线的时候,兰缪尔在魔王的怀里醒来了。

睡了许久,兰缪尔的身体状况明显比昨日半死不活的样子要好上不少。他简单洗漱,又被魔王喂了一点食物,之后就开始四顾寻找。

“怎么?”昏耀优哉游哉地撑着额侧,好笑地看着自己的人类。

“那枚禁锁被您弄到哪里去了?”

兰缪尔无奈,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我毕竟名义上还是您的奴隶,不管那东西有没有用,总之还是戴上比较好。”

昏耀:“唔,丢了。”

兰缪尔:“吾王不要开玩笑,您当我认不出精银吗,那也是能丢的东西?”

昏耀挑眉不语,装作听不懂。兰缪尔又道:“如果少王看到我随王出征才几个月,归来就卸了锁……”

“是我卸的。”昏耀懒洋洋打断道,“她有异议,要么来找我决斗,战胜我成为王庭的新王,使我服从她的命令,要么憋着。”

兰缪尔无话可说。他又问昏耀是否要骑马,并委婉地暗示魔王这样陪自己窝在马车里实在不太好,结果再次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兰缪尔还想再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远方传来了苍凉的鼓声和铃声,以及有序的脚步声。这些夹杂在一起,酝酿出风雷般的气魄。

那是留守王庭的大魔们,在少王的带领下迎接魔王的归来。

“好了。”

昏耀拍了拍兰缪尔的肩膀:“回家而已,放松点。”

说罢,他姿态散漫地抬手掀开面前的车帘,大步走了下来——

开阔的石柱大殿外,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十七八岁光景的魔族少女。

她有双罕见的金眼睛,目光锐利得像高空的烈鹰;裸露的身体被泛着棕红光泽的硬鳞包裹,与鳞片同色的棕红长发则编成辫子,头顶修长的盘角无声地昭示着她的尊贵血统。

她手持一根巨大的兽骨权杖,高喊:“吾王归来!”

——这便是少王天珀,未来的王庭之王。魔王昏耀将其视为继承人来培养已经有三年,若她争气,将会是第二个深渊之主。

王庭最年长的大祭司塔达,用苍老的双手从天珀手中接过兽骨权杖,转身将其递向那道迎面走来的身影,同样喊:“吾王归来!”

几十位大魔齐齐跪地,高声喊道:“吾王归来!”

“狂焰”摩朵与“疾风”阿萨因,两位魔王麾下最强的将军分别立于左右。魔王则从正中走来——他身形高大,骨相凌厉,哪怕残损的盘角也不能抵消那一身煞气与威严。

大祭司塔达手中的兽骨权杖被接了过去,昏耀径直向前走去,边走边问:“王庭安好?”

大祭司用老迈的嗓子答道:“一切都好,吾王。”

昏耀:“很好。”

也就在此时,那位金眸少女抬起头,看向马车里的兰缪尔。

当她发现人类的脖颈上不再有禁锁时,先是露出一丝震惊之色,紧接着轻“哼”了一声,毫不掩饰地展示出厌恶的神态。

走在前方的昏耀忽然回头,炽红的眼眸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低沉笑了声:“少王,注意规矩。”

无数视线都朝向那金眸少女。天珀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立刻半跪在地:“天珀失礼,请吾王赐罪。”

下一刻,天珀只觉得右脸颊一痛。

众目睽睽之下,一枚棕红色的魔鳞掉在地上,边缘还沾着几滴血。

昏耀缓缓收回尖锐的指爪:“小惩。”

天珀:“……是!”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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