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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栖凤宫里钻,又要窦清漪陪她说话,又要从茶饮点心到熏香摆件样样挑剔一遍,有时弱症犯了,还得窦清漪给她请太医。

赵璴听过他母后与松烟嬷嬷的交谈。

“娘娘若不喜欢贵妃,奴婢下回打发了她走就行了。”松烟说。“何必教她一待就是半日,徒惹娘娘心烦呢。”

却听窦清漪淡淡说道:“她自幼体弱,又众星捧月长大,在宫里孤单,也是可怜。”

“娘娘还心疼她。”松烟叹了口气,没再劝过。

赵璴也不那么喜欢苏云霜。

她脾气娇得很,说话做事又极毛躁,还特别喜欢逗他。他从小被当做女孩教养,他母亲严令他嗓音不似女孩便不许开口,于是他从小便言语谨慎,显得寡言。

可苏云霜却偏要逗他,将他逗烦了跑开,她就要笑。

“娘娘,我这一胎若是个女儿就好。”她笑完了,还要跟窦清漪说。“我生的女儿,肯定比宫里别的丫头都漂亮百倍。”

但后来,她怀胎六月时流了产,母子俱亡,太医从她身体里捧出的,也是个男胎。

她死在栖凤宫。

窦清漪宫里得了极好的鹿肉,她蹭过来吃,胎动发作后才查出里头被下了红花。她身体虚弱,扛不住这样大的月份流产,鸿佑帝赶来时,她身体都凉了。

鸿佑帝哭得肝胆俱裂。

那些素日里恨苏云霜恨不得她千刀万剐的妃嫔,这会儿当即摆出了姐妹情深的姿态。

哭她死得冤枉,骂窦皇后蛇蝎心肠,说清贵妃将她当做自家姐妹,她竟也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而赵璴却看见,他母后被打入冷宫的当天,对着清贵妃宫中搬来的那盆海棠枯坐了一夜。

而那盘鹿肉食性太烈,苏云霜吃了两口、窦清漪便让她停了筷子,这点剂量根本不至于让她流产而亡。

而她的死因,在那盆海棠里。

满宫上下只有窦清漪知道,苏云霜从小吃药怕苦,素日里陛下赐的坐胎药,她三日中会偷偷倒掉两日,就倒在那盆长势喜人的海棠中。

而那盆花土里翻出了药渣,有冬葵、半夏和附子,皆是不动声色可使人落胎的好药。

那药会是谁下的呢?

没人知道,也没人明白窦皇后为什么明知苏云霜另有死因,也没替自己伸半句冤枉。

现在,拿到那封信的赵璴知道了。

当年的院判在苏云霜死后每两年便告老还乡,此后一直东躲西藏,直到被赵璴的人抓住。他招供说,当年是陛下命他在清贵妃的药里下药,当年抓药的凭据,他都一直留在手里。

下药的正是鸿佑帝,而他母后缄默不言,也是因为她猜到了。

她若假作不知内情,还能保住自己与赵璴的性命。但若她发现了端倪,鸿佑帝想尽办法也会灭她的口。

她终于认清了龙椅上坐着的是个豺狼,只能委身冷宫之中,步步算计,去夺豺狼手中的皇权。

而苏云霜呢?

鸿佑帝怕苏云霜母家势大,再生个皇子难以把控,又视窦清漪如眼中之钉,想要一举两得,用那个不想要的孩子换取窦清漪的后位。

却不料,苏云霜吃药不老实,拖到六月才流掉,自己的性命也丢了。

所以鸿佑帝伤心,那天夜里,哭得几经昏死。

似乎是爱极了她一般。

——

方临渊刚到怀玉阁门口,就闻到了里头袅袅飘出的香气,当即食指大动,腹中的饥饿感也被勾了起来。

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踏上阶梯,不忘朝着门前候着的侍女笑着打了招呼。

他一入前厅,绢素便对他说殿下还在内间,请他入内之后,像往日一样替他们屏退下人,关上了门。

听着里头半天没动静,方临渊绕过了屏风去,抬眼就看见赵璴正坐在桌前,取下了灯上的琉璃罩,正在火焰上烧着一封信。

听着他进来,赵璴略一抬眼,平静地对他说道:“饿了就先去用饭。”

纸张被火光引燃,屋里的光影当即跳跃起来。

火光滚烫地照在赵璴脸上,方临渊当即看到,他的神色不对劲。

冷漠,阴鸷,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他小心地凑上前了两步,问道。

只见火光里的赵璴神色未变,片刻之后,似乎稍稍缓和了眉眼,抬眼看向他:“没什么,一点陈年旧事。”

说着,他将整封信朝着灯烛上一丢,不等火焰消减,便将琉璃灯罩扣了回去。

火光疯狂舔舐着灯盏,看上去像张牙舞爪的鬼魂。

这哪里是没事的模样。

但见他神色不好,方临渊便也没敢再提,跟着赵璴去了厅中坐下,拿起箸来悄无声息地吃饭。

气压太低,以至于他夹了一块酥饼,吃起有点味苦,也没好问赵璴这是什么做的。

他只自己磨蹭着,半天也才吃了一半。

能让赵璴不高兴的,会是什么事啊?是朝中又出了什么乱子,还是他的计划碰到了阻碍?

方临渊闷着头,一边想着,一边跟碗里那只不大好吃的酥饼较劲。

就在这时,一块芽菜獐子肉落进了他碗中。

方临渊吓了一跳。

抬起头来时,才发现赵璴偏过头来,神色平淡,已经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了。

“王公公特给你做的,怎么一筷子都没动?”只见赵璴问道。

“我……”方临渊一时也不好答话。

总不能说在猜他为什么不高兴吧?

“我没事。”却见赵璴自己答道。“很简单的问题,我已经想明白了。”

即便想要装作自己没在偷猜赵璴不悦的原因,可听见赵璴这样说,方临渊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什么问题?”

赵璴的目光在他面上留了片刻,继而轻轻勾了勾嘴唇。

“若你怕苦嫌烦,本该吃的药也要偷偷倒掉的话,不出三日,我就能发现了。”只见赵璴说道。

方临渊:啊?

问他在想什么问题呢,怎么好端端地开始威胁人了!

“什么药?”对上赵璴的目光,方临渊当即不服气地反驳道。“我倒掉什么了!”

却见赵璴淡淡垂眼,看向了那半只被他戳的千疮百孔的莲子酥饼。

“这里头有莲心,若是嫌苦,丢掉就行。”他说着,伸手从方临渊碗里夹走了那半块酥饼。

问号都快要从方临渊头顶冒出来了。

“这就是你想明白的事?”方临渊眉毛都拧起来了。

“你想半天,就在那儿想我不爱吃莲子?”

赵璴没再说话,只拿起汤匙,径自给自己舀粥去了。

他的神色肉眼可见地舒展起来。

方临渊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他想明白的事。

他从来都知人性凉薄,也知道鸿佑帝伪善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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