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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倏然迟疑起来,“我吗?”他指了指自己。小段笑了:“不可以是你吗?”

时光怔住了。一句话塞在他的心底:为什么是我呢?

沿着酒店外头大理石路边回程,天上飘着细细的雨丝。

傍晚的雨可以让人想起很多往事,漫步雨中,时光没有带雨具。他把双手插在衣兜里,一个人静静地走着,看着眼前的世界在雨水里晕开。

——为什么是我?

曾经,他把这个问题丢给过褚嬴,接着是俞亮,再以后还有很多人。当所有的回忆都黯淡,他又想起了再回北京之前俞亮在病房中与自己相见的那一幕,那时的他也是用力地问着俞亮“为什么是我”。

自己大概永远不能成为吧?时光在心里羡慕他们、钦佩他们,想象过有一天可以像他们那样闪闪发光;小段却对他说:“这就是你”。

“这就是……我?”

随手划拉开浴室镜面上的水雾,看向里头那张沾湿的脸,时光的神情有些迷惘。

他甩甩头,擦干脑袋顶上剩余的水渍,用浴巾裹着头出来,前脚刚迈出门槛就望见俞亮在电视柜旁边打包行李。

时光努努嘴。他没穿拖鞋,两只光脚都陷在酒店房间的长绒地毯里,脚步声也被地毯一一吸去。他靠在卫生间的门口往那厢看,一时感觉房间里好像弥漫着雾气,连俞亮的背影都渐渐虚幻起来。

俞亮很快就发现了他。他放下手里叠的衣服,扭身伸直左臂,晃向时光面前打了个响指:“干嘛呢?发呆啊?”

“……哦。”

“头发弄干了没?别感冒啊,秋冬天的竟然还淋雨,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嗯。”

“比赛期间要注意作息,不要晚睡,也不要起得太早。如果实在紧张得睡不着,可以在睡前跑跑步什么的,我记得酒店有健身房吧?用那个就好了,韩国的棋手也会用的,你不用不是亏了。”

“好啊。”

俞亮塞着衣服,难得话多,背朝着他边干边说:“北京棋院那里还有工作,我就先回去了。”

“……嗯。”

“哗啦——”

拉了一半行李箱拉链的手就此顿住。

俞亮慢慢地低下头,发现腰间多了一双从背后抄过来的手。

“时光——”

“不用搭理我。”

时光闷声说。他把脸紧紧贴在俞亮的背上,用力到脸颊都和对方的背肌挤在一起;他的手臂也把俞亮的腰抄得紧紧的。

“这样就好了,不要搭理我,也不用回应我,让我抱你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俞亮的手平放在行李箱上,堪堪不动了。

“我真的……我真的……

“不想放弃啊,俞亮。”

书桌上的座钟里,秒针咔哒、咔哒地走着。

咔嚓、咔嚓、咔嚓……

秒针走得刚刚好,不快也不慢。但愿这离别的夜晚也能悠悠地来。时光记不得自己抱了多久,身前的人握住他的手臂,慢慢转过身,黑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我会一直想着你。所以你也多想想我吧。

“在你感到困难的时候,就想想我。

“直到我们再见。”

他慢慢地说着,朝前倾身,碰了碰时光的额头。

座钟持续地运转着,咔嚓、咔嚓、咔嚓……

更晚之前俞亮走了,天还没有全黑。

霓虹的灯光越过细细的雨丝,从布满潮气的窗外透进来。钟表的秒针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咔嚓作响,时光盘腿坐在地毯上。他随手摸了摸散着红肿的脖子,感觉肩部、胸口和两腿里头都残留着俞亮用力过的痕迹,这让他有一些失神。望着眼前暮色渐渐降临的房间,良久,他突然大声、清晰地说:

“你可不要放弃啊。”

“可不要放弃啊”,这样的自言自语,到底是魔咒还是鼓励?时光只知道,那条路、那条唯一的道路,已经在自己的面前徐徐展开。

而他只能走上去。

深深吸一口气,攥紧身侧的拳头。

他抬脚上前,右手握住门把,拧住外推。

会场的光线从渐渐敞开的门内投射而出,时光下意识伸手挡住眼睛。

好几架设在走道两旁的长枪短炮“喀嚓、喀嚓”地亮起一大溜闪光灯,他沉默地抿住嘴。然而下一秒,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如果俞亮在场,大约会提醒他不要绷这么紧吧?

他舒了一口气,试着把身侧的拳头放开。

他的终点在走道尽头的右侧,那里的弈桌旁已经坐好了另一个人,那个前天傍晚他抽签得到的比赛对象。

运气似乎不好不坏:不是上签,也不是下签。

看到对方抬头,时光龇牙一笑,率先打起招呼:“嗨。”

他刚坐下,倏然感到对面人的态度有些奇怪,遂又抬头瞅了对方一眼。

高永夏这才徐徐朝他掀起眼皮,他的脸颊泛着紫红色,嘴唇干枯到皲裂,说话时就扯动结了血痂的嘴角:

“看我干嘛?”

他那破风箱般的嗓音直接把时光听愣了好一会。

时光看他看得眼睛都直了。主席开始选读比赛规则时,他的手闪电般地探出,在他的前额上捂了一下。

“啧,干嘛!”高永夏连忙打开他的手,时光已经“啊”地叫出来。

“你你你,你这烧得都快赶上煎鸡蛋了,你还来比赛啊?”

“要你管!下你的棋吧!”高永夏沉着嗓子答道,话音刚落,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可不是下不下棋的问题……你、你真的要这样下吗?”时光握了一下拳头,目光开始往主席台上瞟。

高永夏瞪了他一眼,压着嗓子半狠半厌地说:“我警告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否则我就当你是想借故送我出赛场,白捡一局。”

“你!”

时光被他噎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脸色都白了,一时瞪着他说不出来话。

已经轮到开始猜先的环节,看着高永夏不管不顾拉过棋盒的样子,时光咬咬牙,压低声音继续说:

“如果你下了一半,在赛场上晕倒怎么办?高烧烧过头是要出事的!”

“砰!”

对面的青年突然狠狠把棋盒的盖子掼上桌面,碰撞的响声令满会场的人都纷纷引颈。“我说了。”高永夏咬着牙,“下你的棋就行了。”

“不要多管闲事,不要把你的同情心用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是我自己管不好我自己,比赛前发烧,现在后果也由我自己来承担,不要说晕倒在赛场上,就算是我死在这里,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少自以为是地关心我!”

“那里的两位棋手,还没有开始猜先吗?”

主席已经发出疑问。

时光狠狠咬了一下嘴唇。

高永夏望了望他,突然虚弱地一笑。

“快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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