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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碰上的话,面对就是了。”他低声说。

对一盘棋来说,胜负很重要;但对棋手来说,胜负也许并不是最重要。

“你也一样。”背朝他的人拈起子,突然又开口:“真的碰到他,也不要太害怕。”

“嗯……”时光盘坐在床上,望着摊开在床面上的棋谱,发了一会呆才道:“那你说,咱俩会不会碰上啊。”

——“咔哒。”

俞亮拈起棋盘上几颗死子,撂到一边的空盒盖中。

“碰不碰得到,都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不过真要是碰到了的话……”他寻了新一处落子,“那就奋战到底吧。之前过节见我爸妈的时候,我们不也是这样说好了的吗?”

“围棋从来就不是皆大欢喜的游戏。”他讲。

时光默然,他低下头,看着铺开的纹枰,依旧是熟悉的十九路方寸。

他吸了一口气,闭紧眼睛,用力攥了一下掌心才松开。

他慢慢抬起脸,目光从纹枰往上移,落到坐在对面的青年脸上。

“你紧张吗?”

那是松田。他看着时光,倏然笑起来。

“昨晚上开幕式结束之后我就回房间了,本来想早点睡,结果一直就……没睡着。然后我才发现,其实我很紧张。”他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过,今天看见你之后,我反而就不紧张了。

“说来也怪,原本我就不应该紧张的,我的大赛经验比你足得多,难道还要怕你不成?”时光也轻轻地笑了笑,他扯扯嘴角,却觉得胸腔里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话说回来,真的要论紧张的话,沈一朗君才是最紧张的人吧?毕竟他可是那个第一轮就抽到俞晓旸的幸运儿哦。”

察觉到松田老是说个不停,时光抿了一下嘴,他指向棋盒:

“准备吧。”

同一时间内,北京棋院北一楼第三研修室的房间里,安太善已经调整好了投影。崔玄夹着半本没写完的记谱进来,眼尖地瞅到前排没坐满,赶紧抄着本子坐过去。

“俞晓旸九段第一轮的对手是谁啊?”早先坐在南侧的几个中国棋手开始交头接耳,“是咱们这边的吗?”

“是选拔赛出线的,叫……沈一朗。”另一个人回答道,“围达G.C的吧,方绪九段那边的人。”

“哈哈哈哈哈天哪,方绪带的人!老俞门下这些徒子徒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在同室操戈,不是师兄打师弟,就是师兄打师父。”

“不过……”那人的声音矮了一点,“这样一来的话,那个沈一朗可能会很沮丧吧?据说他是压着定段年龄限制的尾巴定上段的,这回也是第一次通过选拔赛出线才拿到的参赛名额……第一次就碰到这种事,这心理阴影得多大啊。”

“也是。哇塞他真的很倒霉耶!”

“你们几个。”一直站在讲台后方调试投影的安太善忽然出声:

“可不要小看棋手的意志力啊!”

——“砰!”

比赛专用的对局室里,大门轻轻地关上。

在一个短暂的瞬间里,相机分别拍下了三十二位棋手正襟危坐的面孔。他们有中国人、韩国人、日本人,还有欧美国家来的人;他们之中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也有已经隐退棋坛的前辈。他们是如此的不同,但回看这些瞬间的照片时,人们会惊讶地发现他们的神情在此刻出乎意料地一致,都是同样的肃穆。

主席缓缓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开始宣读比赛规则。

——“黑方贴目六目半,每方限时两小时,读秒一分钟。”

首尔时间九点三十五分,随着开赛信号的发布,三星杯的本赛终于开始了。

第109章

阳光拨开晦暗,洒进这条长廊,将所有的窗户条都照出影子来。

人潮已经褪去。那些镜头、那些声音,那些数不清的期待和渴望的眼神,都像阳光漫射后的残月一样被掩盖在层层叠叠之后。

缓步从洗手间出来,年轻的记者步履稳健地走向研究室。在经过会厅那扇封起来的大门时,他扭头朝着那个方向驻足了一会。今年是他进社以来现场参与三星杯赛事报道的第一年,他望着静谧的走廊,望着走廊外高远爽朗的天空,忽然想起自己那个嗜棋如命的父亲。一股异样的神圣感从他的心中弥散开来。

有很多的文艺作品会刻画围棋比赛时的场景。它们会将围棋比赛描画得与其他种类的运动一样充满竞技的未知性与对抗的激烈性,但只有段记者这样的圈内人士才能理解围棋的博弈到底是什么模样。当两个甚至有可能语言都不通的人通过一盘棋进行手谈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破这种安静。比赛的会场中或许偶尔会传来声响:撒子时磕碰的脆响、咳嗽,或者叹息;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被这个会场无限地放大。

围棋就是静中取动。

“太善先生觉得哪盘棋更有看头呢?”

捡着盘上的棋子,崔玄的目光有些停滞。几粒未放的白子还被她攥在手里,而展现在纹枰上的赫然还是那天俞亮同她下了一半的棋。

“嗯……现在还是本赛初期,哪个更有看头?我也不知道。在我们韩国,能参加三星杯、LG杯这些赛事的都是最优秀的棋手了,我想中国和日本也是吧。至于……”

他往投影幕上正在播报讲解比赛次序的画面瞧了一眼,视线在高永夏那栏停了一下。

三星杯本赛第一轮,运气最差的棋手和运气最好的棋手都产生了,前者是对上俞晓旸的沈一朗,后者则是对上了美国棋手米特的高永夏。

“永夏哥会不会不甘心呢?”崔玄趴在棋盘边上,支着下巴看比赛直播。

“可能吧。”

“哈哈哈……”她伸了个懒腰,“他那种人的话,应该最期待跟俞晓旸九段,或者李赫昌先生的对弈吧?不然就是和俞亮。”

“永夏他……”安太善摸了摸剃了胡须的下巴,眼神里有些探究的意味:“现在也看不到棋谱所以不好说,不过我觉得在第一轮碰上一个……相对比较弱势的棋手,对他来说应该是好事。”

崔玄挑高眉毛:“好事?他有这么没出息?”

“哈哈哈哈,不是这样的。对永夏来说,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也不过是那么几个人罢了。我相信他心中的斗志,不过呢,今年这一年来他都走得十分不顺呐!想到他是如何费尽千辛万苦才拿到进军三星杯的名额,我还是不由地希望他能多下一会。所以我才说,碰上这个美国棋手,对他来讲不算坏事。”安太善抚掌道。

离训练室只有一栋大楼之隔的围棋直播间内,桑原已经坐到了嘉宾席上。

“从人次来看,今年参与三星杯的中国棋手比往年都要多啊。”坐在主持座位上的白川说。

“算上推免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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