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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扯了一下领口,把第一颗扣子解开,打了个哈欠。
“头都大了,真是。”他的口气和抱怨有些相似。
他朝俞亮看了好几眼,对方好像都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他不免有些泄气地说:
“我老早就说过了,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一旦愿望落空的话,会很难受的。小亮,我不想你走到那一步。”
“师兄。”抬眼数着雨滴,俞亮淡淡地接道,“我是有私心,我有想要的东西,但实际上,对于他,我只是在接受。
“我喜欢这个人,不光是因为他陪我下棋,更是因为……在他眼里,我只需要是俞亮就行了。别的,我可以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也只要做他自己就好了。他放得下还是放不下,都随他自己的心意就好,不要为了谁去做事……那样只是在迁就。”
“但你会失望的啊。”方绪忍不住说道,“你的确没有去向他要求过什么,可你的心里其实并不是什么也不想要?世上没有那么完美的事情,小亮……他明明就在你的身边,明明就离你那么近,你却非要这么固执吗?”他猛抽了一口气,闷声道,“你可真是太累了,我还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去喜欢一个人的。”
他刚说完话,俞亮怔了怔。他皱皱鼻子,好像有一股酸意在往他的鼻腔深处翻涌。“师兄。”他看着前窗说,“我只是想等他过来。”
这回,方绪有些茫然又有些错愕地朝他看了过去。
“不过,你说得没错……要一直这样地坚持下去,真的很难。”他低沉地说,“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最后。”
他敛起眼睛,雨声从窗外渗了进来。
“我想,下午我就可以动身了。”
“……啊?”他话题转得有点快,方绪脸上的错愕加深了,“动身?”
“我要到北京去报到。”他抿了一下嘴,“明天走也可以。”
“等等……”方绪头上冒汗了,“不用这么急吧?两个星期的报到期呢——”
“就当我最后为这种事求你一次,师兄。”天光黯淡地落在俞亮的脸颊上,他那几乎一夜无眠的脸看上去好像更苍白了,“我想过去。”
“这样的话,如果他到最后也不想回答我,至少我可以晚一点知道这个答案。”他朝方绪说道,嘴角露出一些微笑,“从这里到北京的话,总比在方圆市内找我要慢一些,你说是吧?”
他这样问。然而方绪知道他并不期待自己的回答。
窗外的雨声愈发响了起来。
上午和中午都是晴天,不知怎的,下午以后就开始不停地落雨。从北二楼到北一楼,积水坑坑洼洼地淌了一路。
雨密密地下着,像无数根细针斜放在风里。路上早已没有人在,北一楼在烟青色的天幕之下寂寞地耸立着,抬头望去,只有二楼还亮着一盏灯。迎着扑满整个头面的大雨,时光举起左手,搭在自己的眉骨上,遥望着北一楼二楼那间亮着灯的窗户。雨水把他整个人都打湿透了,他的黑发全都因此黏在额际和颌角,在这等瓢泼大雨之中,每往前迈出一步,似乎都能感觉到湿哒哒的裤脚正在绑住自己的小腿。他一步一拽地走到楼底,刚迈上台阶,忽然感到身上一冷,登时打了一个哆嗦。
俞晓旸应该还没有走。
时光探头朝楼梯间上望去,因为是阴雨天,没有开灯的楼道中,从上往下都是昏暗的。他在楼梯下方跺了跺脚,把稀稀拉拉的水滴干净,沿着楼梯往上爬去。
楼梯并不长,但在此刻时光的心目中,它突然像天梯一样高绝。他这回走了很久,等爬到二楼的楼梯口时,一阵风从楼外刮了进来,吹得他浑身直打冷战。
他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扣响了俞晓旸办公室的门。“是时光吗?”
俞晓旸的问话从里面传出来。
“……进来吧。”
时光捏了捏拳头,他伸手拧开了门把。
这间办公室他已经来过了无数次,里面的每一寸他都熟悉。他转身阖上门,揉了揉眼睛:
屋子里的灯光有些刺眼。
“你没带伞?”
俞晓旸在桌子后面对他说。
他今天没有戴眼镜,面前也没有堆得几十公分高的棋谱,只有一枚信封端正地平放在桌上靠近门的一边。
时光也瞧见了那只信封,他的心头紧了一下。
“坐吧。”
俞晓旸说。
时光向自己的脚下扫了一眼,看见自己的身边已经淋湿了一小块地面。
“报刊架旁边有个洗脸盆,上边有毛巾,不嫌的话就拿那个擦吧……水还热吗?”俞晓旸又说。
“……温的。我擦擦吧。”
这才走到俞晓旸的桌前。
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无比沉静。
“下棋吗?”
安静了一会,男人阖起桌角的杯盖,朝时光问道。
时光深感意外地看着他。“下……下棋?”他难以置信地反问。
“是啊,下棋吗?”俞晓旸望着他,“跟我。”
“这——”时光的面部表情纠结起来,“为……为什么?在这种时候——”
“不为什么,下棋吗?”
俞晓旸用他上课时惯有的口气回答道。
时光缩了一下脖子,良久,他低声说:“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俞晓旸会找他来,大概只会为了两件事,一件是三星杯的事,一件是……俞亮提起过的国家队的事。时光自己是这样想的。
俞晓旸朝他挑了一下眉毛。他这个表情做出来的时候跟俞亮几乎一模一样,把时光看得一呆。
“问你下不下棋,说下或者不下就行了。”
俞晓旸说着,完全没有理会时光的问题,而是转身从桌下翻出了一张棋盘。他把那张棋盘架在时光跟前,又把两盒棋子掏了出来。
“实在不想下的话,就陪我打一下谱吧。”
男人低着头说,伸手从棋盒里取子。
时光被他整懵了,他眼看俞晓旸开始在盘上落子了,才发现对方好像是真的想打谱。他不知道这位老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怀抱希望地再问一次:
“俞、俞老师?”
俞晓旸没有接他的话茬。他落子的时候很专心,似乎倏然间就对外界屏蔽了一般。他不讲话,时光也毫无办法,只能干坐在原处等他。
男人默默地摆了一会子。大约摆到快一百手的时候,时光怔了一下。
“……这个是——”
“你很熟悉吧?”
俞晓旸朝他望了一眼,又继续落子,“当年的这盘棋,我输了。”
他抬头看着时光,竟然是笑了一下。
时光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的手在椅子扶手上捏紧了。
“其实我早就想问